就連那雷不忌,也是很快就為那冉淩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才接觸不久,就對其十分信任。
然而,孫亦諧和黃東來,卻隻是表麵跟對方交好,心底裡呢……都本能的有點抗拒這人。
你要問為什麼?
其實他們也沒什麼事實依據,他們的動機,跟當初懷疑沈幽然時一樣;有道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雙諧以己度人,就覺著……這人的人設這麼完美,一定有問題。
一個人的高尚或純真,必定是由相應的環境造就的。
淳空小和尚這種自幼在寺廟裡由得道高僧撫養長大的孩子,他高尚,是正常的。
雷不忌這種在深山老林由歸隱山林的高人父親帶大的孩子,他天真,也是正常的。
但你冉淩這樣一個人……
一個紅塵中打滾、官場裡謀生、刀口上舔血的錦衣衛。
若說你沒有欲望,沒有缺點,仁義禮智信你全占……這不可能。
你必定是有著某種更大的理想或期願,這才能讓你壓抑住那些世俗的欲望,讓你維持住這完美的人設。
當然,那理想是什麼,雙諧暫時也不知道,他們能做的,就是先防你一手再說……
…………
話分兩頭,我們將時間稍稍倒退,再說回那趙迢迢和莫織語。
昨夜,那四位離開驛館後不久,趙莫二人便起了爭執。
其原因是……趙迢迢打退堂鼓了。
“你說什麼?”莫織語的語氣很不善,可說是怒意昭然。
“你不是聽見了嗎?”趙迢迢又把剛剛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放棄了,你要動手自己去吧,我倆的合作到此為止,我也不必欠你什麼人情了。”
“你這是要出爾反爾?”莫織語怒道。
“嗬……笑話。”趙迢迢笑道,“說好了事成之後算我欠你個人情,但眼下還沒動手呢,我不乾了還不行嗎?難道這樣也算欠你的?”
莫織語也知道對方說得有理,故而轉移話題道“那你為何突然就放棄了?”
“很簡單……我算了筆賬,覺得這買賣不值得。”趙迢迢道。
他這是實話,站在他的角度來看原本他殺人奪銀後,自己不但能淨掙五百兩銀子,還能借著宋老爺的勢力搭上東廠那條線,若事情辦得妥當,事後孫、黃、雷三家、以及他們背後的錦衣衛勢力來尋仇,也未必會找上他,而是會去找宋老爺和東廠。
但方才,“聽”過了冉淩的刀法後,他改變主意了。
趙迢迢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把握能穩勝冉淩。
是的,冉總旗的刀法,就是這個水準——縱然是綠林道上的“劍客級”高手,光聽見他出刀,就覺著發怵。
說得再直白些,趙迢迢若執意把這買賣做下去,說不定會死……而且他這死,是白死,他死後姓宋的和東廠可不會承認跟他有任何關係,更不會來為他報仇。
即便是把買賣做成了,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要是落下個殘疾或是內傷什麼的,宋家和東廠一樣不會對他負責。
當然了,他也可以繼續等著,等到那三位少俠離開武昌後再動手,但那時是什麼形勢,又不好說了。
趙迢迢權衡一番,乾脆,算了吧。
他也不用回去交差,反正他又沒拿人家定金什麼的,直接給宋老爺寫封信,就說自己能力有限,這事兒辦不了,後會無期……也就得了。
說到底,這是宋老爺和孫黃雷三人之間的過節,跟他又沒關係,他就是撂挑子了,對方也不至於轉而來追殺他,最多再去請彆人動手嘛。
他就當白忙活一場,往後再去彆處討生活便是。
但莫織語可不理解他,也不知道這背後的許多內情,她可是頗為不爽“嗬……看來你是怕了啊?”這會兒,她又用起了激將法,“沒想到鼎鼎大名的‘無影劍’,竟會怕了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總旗。”
“對啊,我就是怕了。”不料,趙迢迢根本不吃這套;他這人啊,現實得很,腦子清楚,臉皮也厚,若無其事就回道,“還是姑奶奶你膽子大,想殺誰就殺誰,反正靠著易容術你也不怕尋仇的,我可不如你……趙某甘拜下風,自覺不配與你為伍,我現在就走。”
他還真是說走就走,也不等對方再接話,跳窗戶就跑了。
莫織語也是無語了,當然她也不至於再去追對方,反正她本來也是在單乾,而且她也不著急,她可以等,一直等到有恰當的時機再下手,所以有沒有趙迢迢幫忙,也就那麼回事兒吧。
她正這麼想著呢,忽然,隻聽的“篤篤”兩聲,房外有人敲門。
莫織語當即戒備起來,用她那偽裝出的老嫗嗓音應道“誰啊?”
“是我,小二。”門外傳來的確實是店小二的聲音。
“什麼事啊?這大半夜的……從剛才起隔壁就吵吵嚷嚷的,現在咋還敲上門了呢?”莫織語裝得還挺像,好似不知道隔壁究竟發生了什麼一般。
“客官,剛才隔壁出了點兒事,現在有幾位軍爺要逐一查房問話,您給開下門唄。”小二回道。
對方說話的口氣還算客氣,說的內容,也很合理;本來這裡就是官驛嘛,多少都有些官兵駐留,出了剛才那樣事情,這些人總不可能繼續睡大覺吧,哪怕是走走形式,他們也得來查看一下。
好在莫織語也沒換夜行衣,她匆忙收拾了一下房裡那些不該有的東西,便來到門前,慢悠悠地開門“唉……這大半夜的,還來折騰我這老婆子……”
她這頭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呢,那半開的門外,便有一把鋼刀突然探出,在她的身上捅了個對穿。
這看似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刀,但其實入刀的位置和角度都非常精準,那寬大的刀身透胸而過之際,既割斷了支氣管,也撕裂了心臟。
對這突兀的一刀,莫織語毫無準備、猝不及防,她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因大意而死在這樣一種情形下。
瀕死之際,莫織語瞪大了雙眼,想看清殺自己的人是誰。
可出刀之人站在門外的陰影中,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一直等到莫織語斷了氣,他才抽刀回手,用低沉的嗓音、冷漠的語氣對自己身旁的店小二道“收拾一下。”
“是,大人。”那小二畢恭畢敬的應了聲,並低下頭,抱拳相送。
直到那位“大人”走遠了,小二才斜著掃了一眼地上莫織語的屍體,然後回頭衝走廊儘頭兩個早已在待命的官差打了個手勢。那兩人得令,便拿起準備好的草席過來,把莫織語的屍體給卷了,趁著夜色扔野地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