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兒,想必各位也猜到了,他就是當初盤踞在那“龍王洞”的賊人頭子“亢海蛟”。
上一回咱說到他時,這位老兄被孫亦諧用石灰粉給迷了眼,隨後孫哥又以一招龍狗拳法中的“埋地頂天”,把他投進了一個陡坡。
那龍王洞中,岔路紛雜崎嶇、高低落差極大,而亢海蛟跌落的地方剛好是個直通地下河的超長陡坡;他從那兒一路滾下去,不但是身上的骨頭斷了十好幾根,就連皮膚血肉也被坡間凸起的尖石剮掉了不少。
但他……仍是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縱然墜落後遍體鱗傷,但因為亢海蛟一直堅持蜷身抱頭的姿勢,所以他那頭部並無大礙。
至於眼睛被石灰粉迷了的狀況,在本就漆黑一片的地下河道裡也不叫事兒了,他睜開眼也一樣看不見東西嘛。
於是,他就這麼在地下河道裡躺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他實在是渴得不行了,這才忍著疼、摸著黑,爬到河邊喝了幾口水;好在當年也沒有那麼多水汙染,這地下水跟井水差不多,甚至水質可能更好些,所以他喝了沒啥大礙。
當然了,退一步講……就算那水很臟,他也一樣會喝的——反正他也看不見,眼不見心不煩嘛。
由於亢海蛟全身多處骨折,他滾下來的那個坡又非常陡,想從原路爬上去基本是不可能的,故而他隻能做好“長期生存”的準備。
地下河道裡能吃的東西不多,儘管水裡偶爾也會有魚,但剛開始他肯定是抓不到的;也彆說在這黑暗的環境裡抓了,就是光天化日下徒手從溪水裡抓魚也難啊。
所以,最初的一個月,亢海蛟基本上一直在吃老鼠、蠍子、還有各種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蟲子和蘑菇,而且都是在水裡洗洗就生吃的那種……
你要問他為什麼沒有中毒或者急性腸胃炎感染死掉,我也不知道。
或許是他吃的某一種東西恰巧是罕有的“天材地寶”,又或者這貨天生體質奇異,其免疫和消化係統極為發達,總之……他不但沒死,身體還一天天好了起來,他身上的傷口除了用水清洗之外也沒做什麼特彆的處理,結果也都愣是長好了。
至於他臉上的石灰粉,他早就用從動植物上“提取”的黏液揉洗乾淨,不過在黑暗中他這雙眼睛就算睜開了作用也不大就是了。
長話短說,經過這一個月,亢海蛟視覺之外的其他感官都開始敏銳了起來,其聽力、嗅覺、觸覺……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極為發達;他本就是水賊出身,靠水吃飯,感官加強後不久他就掌握了如何在地下河裡徒手抓魚,也算是改善了自己夥食。
第二個月過去一半時,他身上的骨頭基本也都長好了,這時他便覺得是時候逃離這地下河道了。
他掉下來的地方坡太長太陡,不借助工具上去太難了,亢海蛟也沒有什麼輕功,無法“遊牆而上”,所以他決定還是順著河道往下遊走,運氣好的話應該可以找到連著井或山澗的出口。
但是,若運氣不好的話……那就真難說了,有些地下河可以延綿數十公裡,其中還有多條分支,可能你順著一條支流連走幾天才會發現前路突然變得很狹窄過不去。
亢海蛟順著一條道兒連走了十多天,便遇上了這種“運氣不好”的情況。
那天他走著走著,忽然發現黑暗中有一堵石壁擋住了他的去路,隻有石壁底下的一條極窄的縫隙可以供水流出去。
“碰壁”的亢海蛟自是很不爽,扭頭折返之前,他有些不甘地握拳在那石壁上敲打了一下,卻不料,他這一敲,也不知是觸動了什麼機關……那厚實的石壁竟然像是旋轉門一樣翻了一麵。
當石壁外那刺目的陽光照進漆黑的河道時,已經快兩個月沒見過光的亢海蛟差點就真瞎了,幸好那石壁翻完麵之後很快又重新封住了河道、遮住了陽光,這才讓捂臉跪地的亢海蛟緩了一緩。
後來,當他從那石壁處“翻轉”出去,並重新適應、恢複了視力後,他才發現,自己無意中來到了一個位於懸崖峭壁中段的洞窟裡。
這洞顯然是經過人為改造的,那麵會翻轉的石壁上,一麵是普通的石頭,另一麵則刻著武功心法。
想來以前隱居在這裡的人一定是個很謹慎的人,他都已躲在這種地方練功了,還不忘要多加一重保險;假如亢海蛟不是從河道的那一麵進入這個洞窟,而是從懸崖那麵進來的,那很可能就發現不了這石牆後的秘密。
無論如何吧……在那一刻,因禍得福的亢海蛟不禁仰天長笑,大呼“蒼天有眼”。
他不但是死裡逃生,還得了這種奇遇。
這樣的經曆,自然讓他的野心和格局大大的膨脹,他不可能再甘於當一個普通的賊人了,他也要在武林中混出個名堂來。
當然……在此之前,他還是得先練好眼前的功夫再說。
那麼這石壁上刻的是什麼武功呢?
上乘輕功——“攀天渡”。
其實您從這個山洞的位置也該猜到一二了,這地兒……沒有一定輕功修為的人,除非用繩梯,否則連進都進不來。
正如此時的亢海蛟,雖然是發現了這個洞,但他依然無法回到外麵的世界;因為對他來說,前麵的洞口,在懸崖的半腰上,踏出去他就摔死了,而後麵的石牆,通著地下河道,進去等於原路返回……反正沒有一條是出路。
於是乎,他又在那洞裡修煉了好幾個月,食物呢,還是得去地下河裡找。
數月後……和前文書中的那位“紅梅雀”一樣,這亢海蛟也是在離開奇遇之地前要“毀洞滅跡”的主;那時的他,已背下了“攀天渡”的心決,並修煉到了一定程度,因此,他就毀掉了石壁,從懸崖那一側遊壁而上跑路了。
你要問這個隻學了上乘輕功的人是怎麼毀掉石壁的……那我可以提醒你一句,這家夥第一次出場時咱就有提過,他可是“天生蠻力過人”,力氣大到可以把船的桅杆抱起來插進泥地裡的主兒。
另外,他二十歲時曾在漕幫裡混過幾年,是學過一些拳腳功夫的,本就有基礎在,所以毀掉個石壁對他來說真不是什麼問題,隻不過對高手來說可能三拳兩掌就搞定了,而他要多費些功夫。
重見天日的亢海蛟乾的第一件事兒自然是搶劫,這就不用細說了,而他乾完第一票後,馬上就想到要返回那螞蟻山陳家村,去找那幫村民“算賬”。
因為在他看來,當初來端了自己“買賣”的孫亦諧和黃東來定是那幫村民雇來的。
不過他也是粗中有細,直接衝進村裡大張旗鼓抓人問話的事兒他是不乾的;上次他就是稍微一衝動一托大,差點死在了孫亦諧的手裡——人在犯錯後總得吸取點教訓,要不然就是傻了。
於是,亢海蛟就裝成是個過路的旅人,很平常地進了村,並在村裡的酒館邊喝酒邊旁敲側擊地跟其他客人還有小二套話。
本來這幫村民也是從頭到尾都沒見過這位“龍王爺”,所以他們不可能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初坑害他們的賊首;而要說這幫村民的口風呢……也是真鬆,因為這段時間,剛好是“東諧西毒”聲名鵲起的時候,這幫陳家村的村民被孫黃二人幫過,或者說有過接觸,自然是要拿出來當談資猛吹一通的,哪怕亢海蛟不問,沒準他們都會主動說出來。
而這亢海蛟一聽才知道,原來當初還真不是村民們請了人來,那倆貨就是路過此地多管閒事而已。
他再一聽呢,原來在自己經曆奇遇的這幾個月裡,那孫黃二人先是在洛陽平了沈幽然,又是在武昌幫錦衣衛除了幽影餘孽,期間還有很多大大小小、或真或假、被老百姓們添油加醋的江湖逸聞,講出來也是一個比一個嚇人。
亢海蛟聽完一琢磨……這仇要不我就不報了吧?這東諧西毒我有點惹不起啊……撒石灰粉也就算了,把人沉糞坑這種事兒我可是聞所未聞啊,常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倆的手段簡直不是人乾的事兒啊。
這麼想著,他還真就放棄了報複,從此開始混跡江湖了。
到如今,這亢海蛟已成功傍上了一棵“大樹”,成為了江湖中某位大人物的手下。
當然,他這種“下五門”出身的,想登大雅之堂是很難了,隻能和那倭寇出身的寺島康平一樣……替大佬乾些不可說“臟活兒”,對外也不能把自己的主子是誰,以及究竟要做什麼說出來。
“蛟君,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了,不要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身後。”寺島轉身後,稍稍頓了兩秒,隨即便將手上那染血的斷劍遞向了對方。
“哼……我這已經是很普通地走過來了,這樣你都聽不到,也能怪我嗎?”亢海蛟略有些得意地回道,“難道你要我在腳上栓兩鈴鐺?”說話間,他已從對方的手上接過了劍,並裝到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狹長木匣中。
“那下次我要是因為看到有人突然出現在身後而本能地出刀砍你,你可不要怪我沒提醒過你。”寺島接道。
“嚇我啊?嗬……你可以試試啊……”亢海蛟冷笑,看來他和寺島的關係也並不算好,隻是不得不一起辦事而已。
“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寺島回道。
“隨你便。”亢海蛟道,“反正這也已經是第十六把了,還差四把就能跟‘主人’交差了,這個任務完成後你我也未必會繼續合作。”
“說起這個……我希望你下一次可以幫我找來更厲害些的劍客。”寺島道,“像今天這樣的對手,他們的劍‘純度’太低了,把這樣的東西交上去,我想主人也不會太滿意的。”
“哈!”亢海蛟帶著一絲不屑,乾笑道,“殺了幾個二三流的貨色,你還狂起來了?真當自己是多厲害的高手呢?我真去約那高明的劍客來,你就不怕死的是你?”
寺島聞言,神情驟寒“你這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要不然你我現在就比試一下?”
“不必了,我可犯不著跟你玩兒命。”亢海蛟想都不想就回絕了對方,“你要充大尾巴狼是吧?行,我下回找個厲害的來,但你萬一要有個閃失,可彆怨我……”
“哼……”寺島也是冷笑,“我要是有了閃失,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區彆吧?你把我的愛刀和血也拿去給主人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