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諸
關琛問“你那邊的工作還在繼續?”
“已經停了。”熊若矜眼神黯淡。
樂團是講究配合的,除了指揮不可或缺,其他樂手都有可替代的人選,為的就是防止現在這種情況。而這種情況,往往是新人上位的機會。
熊若矜查出病症之後就,樂團說是讓她安心養傷,隊伍依舊有她一個位置。但一個蘿卜一個坑,她清楚,身子一起首席坑位就與她無關了。樂團講究配合,合練已久的陣容不會因她而變動,哪怕譚念做主給她,她也接不住,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長達幾個月一年的訓練缺失,手藝必然生疏,等她恢複狀態,不知又要多久。
可以說,從她缺席的那一刻起,她的音樂事業,已經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下坡。
“沒關係!”關琛大包大攬道“可以來我們公司當配樂啊!”
電影製作是一門綜合藝術,什麼樣的人進來都能發揮其作用。
關琛現在尤其熱衷挖掘人才,更熱衷於拾掇彆人去搞電影,看見一個不錯的,就想挖去新公司添磚加瓦。
昨晚去影城逛了一圈,已經相中了幾個編劇。當天淩晨,他們就接二連三地收到關琛發給他們的秘密麵試的短信通知。短信裡,關琛真誠地告訴他們,薪資包你滿意,目標五年內上市,工作一年轉正合夥人。但是一個人都沒有回複他,一個人都沒有。關琛反思,覺得自己還是心急了,參考霍利這個成功案例,得先跟他們感受到友好和親近。關琛已經決定了,走親屬路線,過幾天有空的話,他就先去跟目標編劇的孩子和愛人接觸接觸,玩耍玩耍,然後拍幾張母子平安的照片,發給那些編劇看。這樣一來,編劇應該就會對他產生好感,最後像霍利一樣加入新竹這個大家庭。
“我們公司福利很好的。姐姐你來的話,老章也可以一起來。”關琛看在熊若矜的麵子上,也不介意收留老章,“就算是個機器人,我們公司也會要的。一個健康的公司,肯定有個反派角色,專門乾些得罪人的事情,促使職員們同仇敵愾,凝聚團魂。機器人當反派,最好不過了。”
熊若矜很維護愛人,舉起她那隻沒在輸液的手,作勢要打關琛。
小熊卻覺得關琛的諷刺很有意思,“本來就是機器人嘛。姐姐你住院這麼久,他總共才陪護沒幾次。都什麼時候了,工作有那麼重要嗎”
熊若矜欲言又止。
關琛聽了一會兒,摸著下巴,立刻若有所思地說“我翻過一本叫幸福之路的書,裡麵有講,精神崩潰的一個最初征兆,就是堅信自己的工作非常重要。老章是在用工作逃避。他還沒接受這件事。”演完警察的故事的關琛,說起這個口若懸河,簡直像個專家。
“原來是這樣!”小熊悟了。
“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
“機器人竟然也有感情。”
“機器人竟然也會逃避。”
熊若矜聽著關琛和小熊的一唱一和,實在忍不住了,“什麼逃避不逃避的。不去工作哪裡來的醫藥費啊”
“所以治療費不夠對吧?”關琛直直盯著熊若矜的眼睛。
這一句話,是關琛今天的真正目的。
“為什麼之前說夠了,不跟我借呢?”關琛疑惑。
小熊在一旁想說什麼,但是被姐姐瞟了一眼,她又咽了回去。
“夠用的。”熊若矜說,除去存款,新房那邊退掉首付,還完違約金之後還有剩餘,家裡的樂器也可以低價售賣
關琛隻問了一句“來得及嗎?”
無論是退房,還是賣樂器,都是需要時間的。而急性白血病帶著急性兩個字,存亡隻在幾個月之內決定。而熊若矜住院用藥,每天的開銷都是一大筆錢。
現在隻靠老章工作賺錢,根本不夠用。
當手裡的每一張牌都是壞牌,想要贏一把的唯一辦法就是打破遊戲規則。
如果他是老章,哪怕去騙、去討、去借、去偷,也要把看病的錢籌出來。
所以說啊,“你們文人,是弱勢群體。”關琛搖搖頭,“太守規矩,太要麵子了。”
熊若矜沉默無言。
關琛正打算循循善誘,說他們明星賺錢簡直比搶銀行都要容易,根本不要替他們心疼。說著說著,忽然間,關琛抬頭看到了熊若矜的那雙眼。
那雙死水般,毫無生氣的眼。
真是熟悉的眼神。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關琛仔細想啊想,想到了。
警察的故事裡從空中一躍而下的吳澤。
雲縵大學文學係一班的畢業照裡的前身。
以及上輩子行刑房單麵鏡裡的自己。
關琛突然明白了一切。
隻有一種人,會放棄生的希望。
那就是,根本不打算活下去的人。
“伱病了。”關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