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問題關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有事關角色的問題,關琛做過功課,就不怕被問。
“不管間諜還是殺手,隱匿都是最重要的。”關琛說這兩個工種有不一樣的地方,也有一樣的地方。
殺手第一課,是隱藏殺意。殺意不是隻有出手殺人的時候才有,防備彆人的殺招,同樣也會流露殺意。因為,防備說明做好了反殺的準備。心裡預想的,會體現在身體和眼睛——肌肉緊繃,血液加速,視線集中。都是人類的本能。而這些細微處的變化,會把敏銳的人驚著。
對抗本能,殺手和間諜的必修課。
“我在電影裡演的這個殺手,雖然很強,但其實缺陷很大。”關琛說。
《命運鑰匙》裡,殺手丁午開場就屠殺了一個黑幫窩點的人,看似非常厲害,實際上也確實非常厲害,簡直跟超能力一樣——但這不是殺手的作風。
關琛對導演表達了自己的疑惑。他覺得田導不懂殺手,田導卻說他不懂電影。
故事性,來自表裡不一。《命運鑰匙》拍的就是錯位。
命運錯位,環境錯位。
殺神墮入凡間,凡人誤闖地府。
一個強大如神的人,突然空白了內心,以赤子的心態重新經曆一遍人生的成長。
田導說,他拍的雖是動作片,核心看點卻並不僅僅是呈現暴力爽感,其實更多的還有“神”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人性的弧光被擦出星火,從最初的“見自己”,變成了“見他人”,“見眾生”。渡過劫難,丁午才真正成為頂尖殺手,而他最完美的一刻,是為自己命運抗爭的那一刻。
關琛大致說完對角色的理解之後,就對著鏡頭,號召大家在電影上映後都去看。
“是個很有意思的電影。裡麵有很有意思的角色。”關琛說。
自從上次被潘緒點醒之後,關琛已經明白,這世界本就沒有任何一句話,可以讓人醍醐灌頂,同樣也不存在一部電影,可以讓人看完就覺醒出自我。真正能改變人的,隻能是一段經曆。
然而人的性格由過去組成,而過去又由記憶組成。一部好的電影,能像記憶一樣長久地留存於一個人的人生裡。這記憶,或許會在將來的某個時刻突然浮現,從而影響經曆;又或許不會。
有這樣一個微小的可能,對關琛來說,已經足夠了。
“就跟現實裡一樣,琛演的那個殺手,是在我的影響下,學表演變成了更厲害的殺手。”謝勁竹見縫插針地宣傳自己的角色。
關琛心想這倒是真的。表演改變了他很多。
關琛真想建議自己的粉絲們去學點表演,哪怕最後不能成為演員,但是用來應對警察的盤問、拍領導的馬屁、維持家庭的和諧,都是非常有用的——隻可惜邢焰人老珠黃,思想比較保守,婉拒了他的這條廣告語。
節目錄製結束後,工作人員小跑著上來,給關琛和謝勁竹他們遞上礦泉水。
關琛謝過之後拿在手裡,沒喝。
謝勁竹也在關琛的培訓下,有了警惕,沒有喝。
自從那晚酒駕未遂之後,謝勁竹就搬過來和關琛同吃同住。在關琛的耳濡目染下,謝勁竹也學會了最基本的警戒。
比如絕對不在同一個地方睡兩個晚上;出行隻坐公共交通;不拿箱子和包,以免被人偷偷放進可疑物品;周圍一米範圍任何人靠近過來都要小心;喝水隻喝自帶的;應酬吃飯的時候也以“吃不完”為由,把飯先扒拉一大堆給錢良義,等候片刻,觀察到錢良義完好無損後,才能動筷子。
這些對關琛來說,是融進了骨子的習慣。對謝勁竹來說,卻是一種折磨。
錢良義跟在關琛和謝勁竹身邊,也很受折磨。
之前在工作室,為了引出內鬼及其背後的人,關琛和錢良義撒下魚餌,演了一出戲,讓人誤以為他們鬨了矛盾。錢良義借此機會狠狠罵了關琛一通,而關琛也借此機會把錢良義揍了一頓。
謝勁竹走進化妝間,錢良義剛準備跟進去。關琛手一攔,警告說“你還沒有洗清嫌疑呢,自覺點。”
錢良義疲憊地翻了個白眼,沒有半點抗爭的興趣,當然大概率是明白抗爭也沒有用。他隻是熟練地張開雙臂,一動不動地讓關琛搜身。他知道關琛就是想戲弄他,報複他。他堂堂一個經紀人,被區區一個行政等級隻到助理的新人藝人隨意擺布,實在太荒唐了。他也就是看在謝勁竹的麵子上,才不跟關琛計較,否則他一個奪命剪刀腳非得夾爆……
“進去吧。”關琛擺擺頭。
“哼。”錢良義不甘示弱地發出冷哼,然後老老實實地把鞋子穿上,把皮帶扣回褲腰。
進了化妝間,把門關上。
關琛又在屋內仔細檢查了一遍。
看到關琛點頭之後,錢良義才開口說“已經打好招呼了。一個老板是我朋友的弟弟,經紀公司虧了三年,再虧就要關掉了。另一個老板是我以前的上司,出來自己單乾了,前兩個月才剛成立。你回國後直接就可以過去跟那邊接觸了。”
兩家公司,一家快破產,一家剛成立。
“行。”關琛點點頭。
謝勁竹喝了一口剛才路上在自動販賣機買到的礦泉水,說“琛已經把員工分攤在兩個地方了,到時候就按照計劃,找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談,然後‘不小心’讓他們知道琛在找下家。新公司這邊就傳他要去快破產,工作室那邊就傳他要去剛成立。到時候就看哪邊的公司,先被聯係上!聯係的也大概率有問題。”
計劃順利的話,就可以知道消息靈通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順便也能知道內鬼在新公司還是在工作室。
這是謝勁竹從警匪片裡學來的。片場就是學校。
關琛其實有更好的辦法,比如給每個員工的手機植入木馬,或者硬件監聽。這些東西的開發難度並不高,難的都是怎麼裝進去。對關琛來說,這些當然都是小意思。但大師兄難得發動智力想出個辦法打算試試,關琛也願意配合下去。
謝勁竹輕歎一聲,在內鬼被抓出來之前,每個手下都有一定的嫌疑,這顯然讓人不好受。他說“明星工作室招人都隻靠內推,是有道理的。以後再招人,還是得從圈內找了。”
明星工作室招人,其實不怎麼麵向社會,也不太收應屆畢業生,即便是收,也是三個月試用期一過,就立馬換下一茬消耗品。
比專業能力,在這個行當工作,最重要的是藝人的信任。因此工作室招人普遍通過內推和熟人介紹,一是保障新來的員工懂規矩,人品有圈裡人的名譽背書,萬一出了問題也會牽連到推薦的人,這促使人們在推薦的時候無比謹慎;二是帶著人脈關係入職,這人脈即是關係網的一條線,將來彼此方便,讓崗位和消息流動起來。
“我無所謂,圈內圈外的,能幫我拍電影就行。”關琛說。
“萬一最後誰都沒跳出來,你守株待兔,守著守著不如真跳槽到那兩家公司,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錢良義看樣子是巴不得關琛假戲真做,彆回來了。
關琛還沒說話,謝勁竹先否定了錢良義的詛咒。
“那幫習慣玩黑的人,最受不了盯上的東西便宜了彆人。趕跑了果園主人,等著成熟的果子,最後跑到路人的碗裡,這能把他們氣死。”
錢良義突然想到了什麼,問說“萬一內鬼不在新公司,也不在工作室。萬一內鬼就是劉禮豪呢?”
錢良義問需不需要派人去把謠言通知一下,以便對方通風報信。
關琛搖搖頭,因為劉禮豪的手機裡,早就被他裝進東西進行監聽了。
多早呢?
大概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