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裡醞釀著複仇大計的巴羅格魔神,呆滯渾濁的眼角,窺到了一道光。
昏暗混沌的地獄天空,沒有雷蛇飛舞,也沒有火焰咆哮,顯得格外平靜,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和深淵沒什麼兩樣,這是巴羅格魔神所熟悉的光景。
然而,在這份熟悉的光景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抹陌生之物。
那個一個光點。
一個正在逐漸放大的光點。
為什麼地獄裡會有這種東西?
該死的光,它不該屬於地獄!
巴羅格魔神內心咆哮著,不知為何,它的心情開始急躁起來。
那個光點,倒影在它碩大的眼球中,如同針眼大小。
轉眼間,變得沙子大小。
再一眨眼,已經有石粒那麼大。
它在不斷放大,不斷變亮。
漸漸地,漸漸地,在巴羅格魔神那無法動彈的眼球上麵擴大,直至……
直至光芒完全覆蓋了巴羅格魔神的眼球,或者說,巴羅格魔神眼中的天空變成了一片亮光,宛如忽然置身於天堂。
那是……
光芒中,巴羅格的瞳孔死死盯著某一處,然後驟然放大。
一隻蝴蝶,扇動著層層疊疊,如夢似幻的翅膀,掀開了所有的光芒,自光中破繭而出。
光芒消散,隻剩下那隻蝴蝶,以及伴隨著蝴蝶而生的一輪滿月。
好美啊……
巴羅格魔神愣愣的看著那輪月光,那隻蝴蝶。
光芒,聖潔,原本是身為深淵汙穢之物最討厭,最憎惡的東西。
但此時此刻,巴羅格魔神用切身體驗證明了,極致的美,是可以超越語言,超越物種,超越天性的東西。
它竟然產生了一種向那隻蝴蝶,那輪滿月靠攏,將自己的汙穢洗淨的衝動。
這也僅僅是一瞬間的衝動,身為活過萬年的魔神,巴羅格魔神很快清醒過來,當它清醒的一刹那,來自全身每一寸肌膚皮囊傳來的警報聲,貫徹大腦。
全都在傳遞一個信號。
危險!
會死!
就好像做了一個美夢,醒過來睜開眼之後立刻發現世界快要毀滅了,自己床邊正冒著岩漿。
這不可能!
巴羅格魔神內心咆哮著,試圖用這種方式衝散腦子裡那荒謬的本能。
自己怎麼可能會死!
那種蝴蝶,怎麼可能殺的了我!
就算泰瑞爾來了,也殺不了我!
我現在是受地獄世界的規則保護的!
這一定是錯覺!
這一刻的巴羅格魔神,拋棄了魔神的矜持,在腦海裡像瘋子一樣的大吼大叫。
它眼睜睜看著那隻月光下的蝴蝶,扇動著層層幻影,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然後向自己撲過來。
緩慢的,優雅的,高貴的,聖潔的,極儘世間一切讚美辭藻的飛向自己。
將它額頭那根螺旋狀的尖角,對準自己。
腦海裡的劇烈警報聲,在蝴蝶亮出螺旋尖角的時候,變成了連綿不斷的爆炸聲。
那一刹那,巴羅格魔神大腦忽然變得空白,瞳孔放至最大。
空白的大腦中,竟然回放起了自己早就已經遺忘掉的,從一隻深淵的小怪開始,逐漸成長的畫麵。
啊,原來自己是這樣一步一步成為魔神的。
巴羅格魔神發出一聲嘶啞的歎息,有那麼瞬間,它那醜陋猙獰,傷痕累累的麵孔,竟然掠過一抹淡然。
下一秒,拍打著絢爛翅膀的月光蝴蝶,帶著最優雅的翩翩舞姿降臨,額頭上的螺旋巨角輕輕一頂,就仿佛這隻角本該就在那裡,刺入了巴羅格魔神已經透明到快要消失的身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