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爺與其說是拍他的肩膀,不如說是打的臉。
騰的一下,梅靜枝終於站起來了身子,大聲道,“攝政王有何差遣,但請吩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什麼死不死的,還到不了那個地步,”
林逸重新坐下,端起茶盞,撐起眼皮道,“鎮三北是你的老下屬了,眼前他在漠北,你是知道的,磨磨唧唧的,一點兒也不爽利,你給他去封書信,安他的心吧。”
他不殺楊長春,隻是因為沒多大仇。
不殺梅靜枝,卻是因為這老東西在軍中的根基太深了!
人一走,茶就涼,是自然規律。人沒走,茶就涼,是世態炎涼。
鎮三北確實反其道而行之,這狗東西聽說自己勸降了平城,拘禁了梅靜枝之後,居然開始消極怠工了!
這是他之前決然沒有想到的。
忠心、義氣就這種東西真的這麼重要嗎?
為了自己的老領導,得罪他林逸真的有好處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下狠心讓人直接把鎮三北給宰了。
但是,最後還是冷靜了下來。
想起這人的才乾,想到以後要麵對的西夷,殺了就可惜了。
大梁國還是少一點內耗比較好,即使是廢物,最後都可以利用起來的。
他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臣遵命!”
梅靜枝心情激蕩。
鎮三北曾經是他的親兵!
他一手帶起來的!
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林逸道,“天寒,本王就不留各位了,來人,送各位回去吧。”
“臣告退。”
楊長春與梅靜枝領頭走出了大廳。
林逸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石板泉,笑著道,“你一路舟車勞頓,也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臣告退。”
石板泉在一名雜役的帶領下出了晉王府。
剛到門口,就看到了自己的馬車,自己的小廝梁添正攏著襖袖子倚靠在馬車上打盹,他重重的咳嗽了一下。
梁添猛然驚醒,騰的跳下來,一邊扶著石板泉上馬車,一邊道,“老爺,你這是喝酒了?”
“回去再說。”
石板泉不準他再聒噪。
上了馬車後,還沒行多遠,馬車就停了下來。
梁添把他扶下來,笑著道,“老爺,這平城不比咱們白雲城大多少,小的剛才閒著無事,兜兜轉轉繞了一圈,都沒用到一個時辰。”
這是在提前觀察本地地理環境、曆史文化、風土人情,石板泉正要誇讚他的時候,就聽見一群人高喊,“參見布政司大人!”
他抬起頭,看見麵前跪著一群人。
他嚇了一跳,厲聲道,“起來,誰讓你們跪的!”
按理說,他這個布政司,一品大員是有資格讓人跪的!
但是眼前和王爺提倡吏治清明,人人平等,即使是和王爺自己,都不允許彆人隨便跪拜自己!
下麵的人有樣學樣,包括何吉祥和洪應,也隻敢讓自己的徒子徒孫按照師禮跪拜。
更何況他這個布政使!
他原本隻是個七品通判,因言獲罪流放三和。
後麵和王爺舉兵回都城,他跟著回來了,在朝中也隻得了一個正四品的僉都禦史並冀州按察司副使!
能從四品直接躍為一品大員,古外今來,他也許不是第一個,但肯定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中間的一個。
何吉祥、謝讚與他說的很明白,不是因為無人可用,而是因為無信任的人可用!
囑咐他到晉州後,要謹言慎語,不能丟了和王爺的臉麵。
他們這些號稱有風骨的“大家”,與其說是朝臣,不如說是和王爺家的“家生子”,實因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小廝趕忙道,“老爺,這是晉州府尹的一班差役,特出來迎接大人的。”
一班差役茫然,下跪還有錯了?
不該跪?
“哼,起來!”
石板泉大聲道,“以後誰敢朝本官下跪,本官決不輕饒!”
“是!”
眾人異口同聲,更加不明所以。
但是,還是層次不一的站起身來。
這布政使大人可夠古怪的。
石板泉大踏步進了衙門,一名花白胡子大概師爺打扮的老頭子緊隨其後,滔滔不絕的道,“大人,咱們府衙院落十五進,房舍一百七十餘間,這裡是工六房、大堂,前麵是刑錢夫子院,後麵東西府庫,小的帶大人去後院看看吧?”
“你是何人?”
石板泉冷哼道。
“大人,小的不才,添為府衙主薄。”
老頭子趕忙道。
“原來如此。”
石板泉曾經身為州府通判,掌管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對衙門裡的醃臢事再清楚不過。
他可以武斷的說一句“三班衙役沒一個好人”。
但凡有一個好人,這藏汙納垢之地都活不下去。
看著破舊的廂房,灰蒙蒙的天後,徑直跟在主薄後麵,路過花廳,朝裡望了望,一眾女子彈的彈,唱的唱,回過身道,“你們這是何意?”
他以前也許不是什麼好玩意。
但是,現在他隻想做個好人。
晉州已經糜爛至此,這些人居然還搞這些東西,實在讓他生厭。‘
隻能努力克製住砍他們腦袋的衝動。
主薄趕忙道,“大人初到此,小的們也是聊表心意。”
“散了吧。”
石板泉歎了口氣,頭也不回的繼續朝前走。
下晚。
天飄起了雪。
林逸在晉王的引領下,進了暖房,整個人活了過來,手中的酒杯也不覺得有多冰涼了。
“也難為你有心了。”
飯局結束後,梅靜枝和楊長春都走了,甚至南陵王都沒有停留。
這晉王卻厚著臉皮求留下來,美名曰引路去暖房。
林逸哭笑不得。
“能為攝政王做些事,臣心甚慰,”
晉王猶豫再三後,終於忍不住道,“此刻身處暖房,有春暖花開之意,有美酒,有佳肴,唯獨少了絲竹之樂,臣以為不美。”
“你當如何?”
林逸隨口問道。
“臣那側妃素心,攝政王也是見過的,原本是音樂大家,琴聲曼妙,臣鬥膽,請其為和王爺奏一曲。”
晉王低頭道。
“準了。”
林逸趁著酒勁,大聲道。
暖洋洋的暖房裡,反正現在也睡不著。
聽個音樂,陶冶一下情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