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席成的吩咐,錢萊很快就帶著眾多商賈進入了南京鎮守太監府的正堂。
進入正堂之後,錢萊與商賈們就紛紛跪在席成麵前,皆是高呼自己有罪。
看到商賈們向自己請罪的模樣,席成冷笑道:“呦嗬,這不是錢萊錢大掌櫃嗎?自從你榜上了‘聯合船行’的大樹之後,就逐漸不再把咱家放在眼裡了,為何現在又跪在咱家麵前請罪?卻不知你何罪之有?是哄抬物價、囤積居奇?還是背叛舊主、忘恩負義呀?”
錢萊當然聽懂了席成的譏諷,但他早有準備,泣聲答道:“小民的罪行,可謂是一言難儘、數不勝數!昨天傍晚,趙閣臣召見小民之後,也是把小民劈頭蓋臉一頓痛罵,直接指明了小民的種種嚴重錯處,讓小民羞愧至極、無地自容!此時此刻,小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就趕來了鎮守太監府,向席鎮守當麵請罪了!”
席成瞥視著跪伏於自己腳下的錢萊,問道:“哦?那你打算如何請罪?”
錢萊表情變幻片刻之後,終於咬著牙顫聲答道:“還望席鎮守知曉,小民與‘聯合船行’的眾位同行深刻認識到自己的罪責之後,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為了向朝廷與南京百姓贖罪,我們自願舍棄所有產業,也自願把這些產業全部交由南京鎮守太監府接手經營!您是南京鎮守太監,代表陛下坐鎮南京,立場最是公正,所以小民等人也是深信,把這些產業交由您接手之後,您一定可以妥善利用這些產業,在最短時間之內抑製南京物價、平息百姓民怨!唯有如此,小民等人的罪責才能稍稍減輕一點!”
隨著錢萊的話聲落下,他身後的那些“聯合船行”加盟商賈們也紛紛表達了相同態度,皆是表示他們自願把名下產業拱手交給南京鎮守太監府接管。
聽到眾位商賈的這般表態之後,席成先是一驚、後又一喜、最終則是勃然大怒!
驚是因為眾位商賈的這般表態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喜是因為自己輕易收獲了潑天的財富。
但席成是一個聰明人,他經過最初驚喜之後,很快就恢複了冷靜,也迅速意識到了錢萊等人的真正意圖。
自從七皇子朱和堅下令嚴懲奸商之後,“聯合船行”眾多加盟商賈的產業就紛紛受到查封,然後又在周尚景的運作之下,這些產業已經儘數落於江南縉紳集團之手。
這般情況下,“聯合船行”的加盟商賈已經無法控製他們的產業了,說是要把自己的產業送給南京鎮守太監府,實際上隻是信口開河罷了,若是席成當真想要接管這些產業,就必須虎口奪食、與縉紳集團撕破臉皮爭搶才行。
所以,這分明就是驅狼吞虎之計!
“聯合船行”的這些商賈,以及這些商賈背後的趙俊臣,就是想要挑撥內廷勢力與縉紳勢力鶴蚌相爭,而他們自己就可以漁翁得利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席成怒極而笑:“你們的這般態度,乃是趙閣臣的意思吧?哈哈,早就聽說趙閣臣足智多謀、手段高明,但現在來看,這位趙閣臣聰明是聰明了,但手段嘛……就有些過於直白淺顯了!還是說,趙閣臣竟是如此小覷咱家,認為咱家隻是一個短視之輩,就連這種挑撥離間、借刀殺人的手段也看不明白?”
錢萊依然態度謙卑,也沒有任何反駁,隻是解釋道:“請席鎮守明鑒,趙閣臣他絕無此意!事實上,趙閣臣並不打算讓鎮守太監府親自下場、與縉紳們爭奪那些‘聯合船行’的產業,他將會率先出手清場,把‘聯合船行’的產業從縉紳們手中奪回來,然後再把這些產業交由席鎮守接管。”
席成微微一愣,追問道:“你是說……不必咱家親自下場,趙閣臣就有能耐從縉紳們手中奪回‘聯合船行’的產業?而且他奪回這些產業之後,也不會把這些產業返還給你們,而是全部交由咱家接管?”
“正是如此!”錢萊連連點頭:“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嘿!咱家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這般簡單!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太困難的事情,咱家一定是敬謝不敏!‘聯合船行’的那些產業,固然是一塊大肥肉,但咱家也擔心自己吞進肚子裡之後會消化不良!”
錢萊小心翼翼的陪笑道:“隻是一件小事罷了,絕對不會讓席鎮守左右為難的!趙閣臣的意思是,他希望您能出麵說服七皇子殿下,讓七皇子殿下與‘聯合船行’共同頒布一份公告,修改‘聯合船行’在南京境內運營之際的某些章程!
七皇子殿下目前代表朝廷掌控南京軍政,而小民也尚未被官府正式定罪,名義上依然是‘聯合船行’的南京大掌櫃,隻要是七皇子殿下與小民聯合頒布公告,再加上趙閣臣的背書,就足以是修改‘聯合船行’在南京境內的某些規矩了,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席成眉頭一擰,問道:“哦?趙閣臣想要如何修改‘聯合船行’的章程規矩?”
錢萊立即答道:“說穿了,就隻有一條章程!趙閣臣鑒於南京城自從解除了封禁與戒嚴之後,商賈們就趁著百姓生活物資緊缺之際囤積居奇、哄抬物價,認為這種惡行必須要嚴懲不貸,所以就想要在‘聯合船行’的章程之中添加一條新規矩——自南京城解除戒嚴之日算起,所有違反了朝廷法令的相關商賈,皆是逐出‘聯合船行’,三年之內禁止再有參與‘聯合船行’的任何生意!”
聞言之後,席成再次一驚。
這項規矩一旦立下,那麼在南京城內,以錢萊為首的這些“聯合船行”加盟商賈們,因為他們哄抬物價、囤積居奇的行徑,就必然是首當其衝、率先被逐出“聯合船行”!
趙俊臣的這種做法,簡直是自斷臂助,也完全看不到任何好處!
一時間,席成再也無法摸透趙俊臣的真實想法了。
但隱約之間,席成又有一種預感,認為趙俊臣的這般做法十有八九是在算計自己!
否則,這天下哪裡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想到這裡,席成遲疑道:“這件事情……容咱家再想一想!”
見席成沒有立即答應,看似謙卑的錢萊,悄然間竟是態度強硬了起來,又說道:“還望席鎮守知曉一事!我們這些商賈自從深刻理解了自己的錯誤與罪行之後,就皆是急於贖罪,現在也隻想要儘快抑製南京城內物價、平息南京百姓怨氣,所以……若是席鎮守您不願意幫助我等贖罪,那我等就隻能轉頭尋求勳貴們支持了!嗯……以徐家一門兩國公的威望,再加上南京城內眾多勳貴的支持,想必他們接手了‘聯合船行’的全部產業之後,也可以在最短時間之內壓下物價、穩定民心!”
說完,錢萊就要帶著一眾商賈告辭離開。
“等一等!”看到錢萊等人就要離開,即將到手的潑天財富也要離開自己,席成終於是按耐不住心中貪念,下意識的出聲挽留:“罷了,若是不需要咱家親自下場與縉紳們爭搶,隻是說服七皇子殿下頒布一份公告罷了……隻是這樣的話,咱家願意答應你們!”
說話之際,席成暗暗想道:“這件事情上,咱家涉局不深,也不需要付出任何值得一提的代價,但收益則是驚人,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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