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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療養院有晚會,早早就有人往花園裡掛上氛圍燈,閃爍的橙色光芒,比夕陽還要絢爛幾分。
等最後的天光消失,天空變成深邃的黑藍色,本來冷清寂寥的花園,漸漸人多起來,將往日的死氣沉沉驅趕乾淨。
簡單的舞台上,頂著青澀稚嫩麵孔的五個樂隊成員已經開始熱場子。
因為考慮到這是療養院,他們選的歌都是比較舒緩的。
台下江如詩看兩眼粉色書包裡那不斷震動的手機,猶豫一下,最終也沒搭理。
晚上八點,楊媽媽等到楊謙回來,才一同來到療養院。
路上他們從看護口中知曉,今天療養院有樂隊來演出,而玥玥還是主唱。
楊謙一路上都是懵的,從他接到電話,說玥玥這回考到年級第一開始,他感到驚喜之餘,便隻覺得沉重。
他聯係19班班主任,發現她給自己發過消息,但是他以為是往常複習相關的提醒,所以便忽視過去了。
沒想到對方還發來這次玥玥的成績。
成績出來已經好些天,玥玥在療養院,沒跟他們提,他們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麼看,都是他們作為父母的失職了。
楊媽媽也保持沉默,氣氛十分凝固。
花園裡傳來輕快的伴奏聲,女生的聲線格外輕柔悅耳,從音箱裡傳出來,有幾分空靈乾淨的感覺。
等兩人循著聲音來到花園,隻看到人頭湧動,幾乎聚集著整個療養院的人,前排甚至還有坐輪椅的傷患。
可見此時在台上表演的人,有多受歡迎。
說是舞台,其實那隻是鋪著一層地毯,楊謙的視線穿過堆疊的身影,朝那個方向看去。
鼓手和鍵盤手尤為稚嫩,看起來好像才初中的樣子,最年長的是染著銀發的貝斯手。
吉他手是井昭,許是因為過於柔和的氛圍燈,他身上少幾分張揚和難馴的野性。
在他身旁的女生,同樣撥弄著吉他,唱著動人的曲調。
那是他的女兒楊時玥。
可是他又感覺那不是他所熟知的女兒。
他沒有陪在她身邊的日子,她已經悄然成長,好像隨時會展翅稿高飛,遠離他們。
剛好表演結束,全場掌聲雷動,台上的時玥和井昭對視一眼,笑容燦爛。
隨後江如詩也走過去,比著大拇指跟他們說著什麼,一派親密的模樣。
“果然是江如詩”楊媽媽一看到她,就回過神來,“我就說,玥玥就是天天跟在江如詩屁股後轉,性子才變野的,這都是些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啊”
楊媽媽著急地往前擠。
楊謙連忙拉住她,“先等等吧。”
他看得出來,江如詩對台上的幾個孩子,都是嗬護有加,玥玥也很喜歡她。
楊媽媽瞧著這會兒人多眼雜,也不好正麵質問,所以按捺下來。
在場聽眾的反應,足以說明樂隊的表演是成功的,時玥從未見過療養院這般熱鬨,當下也感覺很開心和放鬆,還有一點說不清楚的成就感。
原主的人生極少有這樣的時刻,因為不管她做什麼,似乎都沒法讓自己,讓周邊的人都開心起來。
哪怕是她學習配音,收獲粉絲攢了錢,在父母看來,她依舊是在胡鬨。
從來沒有得到過認同。
在孔曉意出現後,原主就徹底被對比到塵埃裡去,什麼都不是。
時玥以前覺得江如詩大大咧咧,粗神經,好像永遠長不大的小孩,但其實她有著一顆很柔軟細膩的心。
“看什麼”江如詩見時玥正眼巴巴看著自己,胳膊在她頭頂上揉一下。
沒人會抗拒這種被珍視被寵溺的感覺,時玥伸出手抱住她,暫時當個粘人的小孩,“開心,想抱抱”
這一刻,江如詩想要生女兒的衝動達到最高,怎麼當初生的是個臭小子呢
井昭就不遠處,承受著江女士百般嫌棄的眼神“”
他朝兩人挪過來,暗暗戳一下時玥的胳膊,瘋狂示意,“我呢”
時玥還沒開口,江如詩就瞪他一眼,“走開。”
井昭“”
也在這時,他抬眸間意外看到那對父母的身影,於是默默退開兩步,眉頭也皺起來。
台下的楊媽媽,在這一刻也備受打擊,情緒洶湧澎湃。
畢竟她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女兒那麼黏著彆人,而且那個“彆人”還是她討厭的江如詩。
江如詩自己沒有女兒,卻帶著她女兒到處炫耀,這像話嗎
她這無異於是在跟她搶女兒啊
楊媽媽此時此刻很生氣,“如果不是小意告訴我她的考試成績,也不知道她還要瞞我們多久她眼裡到底還有沒有爸爸媽媽,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玥玥考第一,這有什麼好隱瞞的,班級成績單在群裡,這本來就是公開的信息,隻是我們不在群裡。”楊謙語氣沉重,繼續道,“我們已經習慣去忽視關於玥玥學習方麵的信息罷了。”
楊媽媽頓時語塞。
因為小意的成績好,所以她很關注她每一次考試,知道成績出來就馬上問她。
玥玥身體不好,往常隻參加期末考,成績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她也壓根兒想不起來要去了解她的成績。
就隻是忘了而已。
半晌她才說,“那她可以跟我們說的,她現在什麼都不說,電話不打,信息也不發,跟我們置氣呢,我們是欠她的還是怎麼著”
“彆說了,玥玥就算真的生氣,也是正常的。”楊謙說道,“就怕她不鬨。”
楊媽媽張了張嘴,心頭忽然一痛,“她有什麼好鬨的,我們送她到療養院,是為她好,我們平時哪裡有那麼多時間照顧她,她住這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看護都很好”
她說著說著,發現所有的解釋和推搪都變得很蒼白無力。
將女兒送到療養院後,她也感覺鬆了一口氣,就像是終於可以卸下一個重重的包袱。
不管怎樣,她將女兒視為包袱這件事,都是恥於見人的。
她看著和江如詩手牽手朝聽眾鞠躬的女兒,心裡更像是刀子剜過一樣。
她沮喪,憤怒,不甘,也不解。
從什麼時候起,女兒看向自己的眼神,再也沒有了孺慕和歡喜,隻有小心翼翼和期盼。
可是後來,她也殘忍地,親手將女兒的期待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