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竟變本加厲,越獄出逃下界,可知若被發現,定會被判神形俱滅。”
“我願領受罪責,但下界忽起洪水滔天,哀鴻之聲入耳,實不能充耳不聞!”
“荒唐!人間之事,自有人皇決斷,帝禹集人族氣運於一身,自有治水能為,輪得到你來插手嗎?”
“帝禹之能通天徹地,自非我所能及,但他隻有一人,急待拯救的蒼生卻是萬萬千千,帝禹要做的是分波定河,而我願做水上浮木,哪怕渺茫,也是即將溺亡之人能抓取的僅存希望。”
“他們不過十年的性命,救得了這次,亦是轉眼即滅,根本不值得你賠上一切。”
“雖是短暫,但卻是他們的一生,若連一件窮極一切都想做的事都找不到,縱然享壽千載,也及不上凡人十年,而現在,我就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你攔不住我。”
“,我明白了,我與你一同去,隻要你仍在我視線內,便不算出逃。”
“你,這是為何?這樣做,會連累你。”
“你說的,那窮極一切也想做的事,其實我,已經找到了”
“你聽說了?天門將要封閉了,這是你最後一次履足人間。”
“不,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負責留在人間,關閉天門的那個天選者就是我。”
“,你可想清楚了?天門封閉,你將無法回歸,此後受人間法則限製,再無漫長壽命!”
“唯有關閉天門,才能斷絕戰火再次擴散兩界,為了天上天下的故友知交,永世難回故土,我亦無悔。”
“天下且莫論,天上你並無故友知交,天人感情皆淡漠,皆視你為異類,又都對封閉天門這差事避之唯恐不及,若知曉你主動承擔封閉天門的責任,定是暗自舒了一口氣。”
“是嗎?我以為在這空曠的天上,至少還有你一個朋友。”
“我不算,因為我已經決定和你一起去下界。”
“!!,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就在方才,封閉天門不能隻靠你,你需要一個幫手,而天地斷絕後,便再也不需要巡視九州八荒的天巡神使,除了你身邊,我再找不到存在的價值”
“何苦?你知曉此行的後果”
“你亦知曉我的心意。”
“可我最終,能回應你的隻有虧欠。”
“皆是無悔,便無所謂誰欠誰,若你覺得虧欠,我已失神職,再無稱謂,能否先為我取個名字?”
“你好吧,如你所願,從今以後,我便稱呼你為”
“砰!”
一聲脆響,如雷霆驚夢,將應飛揚從千年流逝的歲月中拉回。他知曉,方才是屏障破碎,他和六道創主的神魂衝突加劇,即將融合,才令六道創主的記憶震入他的識海。
眼前現實,是強招互拚之下,黑色戰戟難承雄力,在脆響之中從柄杆處斷裂,上半截戟頭旋飛上天。
而另一方,帝淩天倉促迎擊,更是足下失穩,再度被得擊退飛!若先前的退還有些接力化退的成分,此時這一退,便是潰退的開始。
下一瞬,便又見六道創主旋身而起,抄過斷裂的戟頭,雙腕一翻,斷裂的兩杆戰戟隨之形狀一變,再化雙刀一對,雙刀淩空斜斬,瞬間兩道刀氣斜掠而出,破空呼嘯,直追帝淩天。
刀氣未至,勁風已刮體欲破,眼看刀氣將追上倒飛的帝淩天,帝淩天掌擊下方刀山槍林,借力變向,堪堪將身子拔高,從刀氣的間隙中穿梭而過,兩道刀氣各從胸前背後刮過。
但未能稍有喘息,那比刀氣更淩銳的身影已再度逼臨,白發三千,濁氣繚繞,六道創主雙刀在背後交叉如翼,足踏刀山槍林,破空而至。
隨後雙刀交錯,又是一連串不及眨眼的攻勢,淩厲無鑄,迅猛無匹,兩把黑刀如索命凶牙,便是善使刀法的萬壽春見到此等刀術,亦要自愧不如。
“兵禍戡天”之招加持下,六道創主儼然兵災之主,帝淩天趨於下風,守勢漸潰,終於首次見傷!
便見單刀斜挑,從帝淩天下腹處上撩,帝淩天躲閃不及,雖免去開腹之險,但肩頭已留下一處割痕。
痕深寸許,卻不見血,而是汩汩黑氣流散出,纏繞在刀鋒上,沒入六道創主體內。
這黑氣是世界本源的象征。
一旦世界本源大量被掠奪,就意味著帝淩天將失去主宰這世界的權柄,在這場天意之爭中宣告失敗。
帝淩天哪能允許敗北?當即忍傷不退,厲掌橫出,拚得受傷,也要還以顏色,卻見六道創主雙刀一合,再化一麵盾牌,左臂舉盾,右臂橫撐,咫尺之間架下帝淩天的反撲一掌。
渾厚盾牌卸去帝淩天勁力,卻也被擊得自左臂脫飛,六道創主卻巧勁順勢一撥,盾牌在他身後滴溜溜回旋繞飛半圈,延著臂彎繞到了他右手之上,而他抓緊盾牌邊沿,舉盾奮力一砸,
帝淩天回招不及,再受一擊,雖舉臂擋住盾牌的當頭砸落,卻也令守式再度潰散,足下失穩,胸腹空門徹底大開。
刀槍盾戟,變化無端,隨手就是上乘之招,下一瞬,盾牌在六道創主手中已再化一柄的戰斧,隨之,一股絕殺之氣,充斥彌漫這方天地,昭示著此招是最強一擊,便見劃出一道完美弧線,以縱劈乾坤之勢直劈而下。
催生至極致汙濁之氣宛若滅世黑炎纏繞在戰斧之上,身後,那潔白曇華的花瓣還在飛速剝落,花瓣碾成細微白芒,飄零在永夜的黑暗中,宛若一場細雪。
細雪中,僅剩的兩道屏障神魂屏障也滿布裂紋,令應飛揚已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一斧中的情緒。
六道創主已舍棄了先前的優雅,他在嘶吼,在咆哮,將全身力量灌注在這一斧中,似乎這一斧要劈開的不止是眼前帝淩天,還有千年的時光,還有輪回的壁壘!
他的記憶殘破,是大量寂寞如雪的空白,故然是因為宿世輪回,消散了他絕大多數的記憶,但還有另一個原因,是那數千年歲月中,本就不存在太多值得他銘記的事。
天人就是這樣,漫長的生命總令他們變得冷情而淡漠,在漫長的生命中,逐漸迷失生命的意義,身為天巡神使的他日複一日的巡視周天,不記得從何而始,亦不知何時而終,千年歲月,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若非遇到她,他也不知,這死水還能再掀起驚天波瀾。
而今,人間道、地獄道複原在即,其餘各陣卻遲遲無法突破,破陣希望,儘係於一身。
六道創主已有決斷,孤注一擲,賭注一招,要在舉世沉淪前,在神魂屏障崩碎前,絕殺帝淩天,再破天道淨世陣!
但這執念的根源,並非是源於救世大願,僅是因為,他想見她。
她令他的生命鮮活,她賦予了他存在的意義,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可他相信,她還記得,就像約定好的那樣,銘記千萬年,永不遺忘。
為此,他要劈開這虛偽的天地,再睹她的容顏!
“嗤!”
開天辟地的戰斧以無可阻擋之姿,壓入帝淩天肩頸,斬開他的胸膛,不可一世的天道之主帝淩天,終也要在這一斧之下化作兩段
但,一雙手掌卻在最後關頭,夾住了已沒入胸膛的斧刃,純銀的假麵如鏡子,映照著六道創主的麵容,而鏡麵之後,傳來的是帝淩天虛弱而又堅定的聲音,“或許吾對天人五衰功的了解仍不足但你,對帝淩天的了解也是,同樣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