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第六十四章 天下無雙(五)_步劍庭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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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第六十四章 天下無雙(五)(1 / 2)

紀鳳鳴落於淨天祭壇中心,勉力撐起身子,卻又忍不住嘔出口鮮血,一抹猩紅塗抹在神聖潔白的祭壇之上。

他頭發披散,腳步虛浮,曾經的開元之後第一人,此時顯出前所未有的狼狽。

衛無雙亦隨後而至,足下青鳥虛化消散,他的道姿仙影輕輕點落祭壇,不易察覺的瞥了下祭壇之上血跡,又如被刺痛雙眼一般輕輕偏過頭,歎道:「悔恨嗎?若非你費心竭力為我解除石封、去除天人五衰之氣,至少今日,你我不用麵臨這殘酷的對立。」

過去兩年多,紀鳳鳴費儘心思為求去除衛無雙感染的五衰之氣,結果卻是逼隱於幕後的衛無雙不得不提前入場,讓他們師徒今時今日對決於此,世間種種因緣際會,諷刺得像一場笑話。

紀鳳鳴亦笑了,他麵色蒼白,滲著血口唇勾出一抹慘笑,「至今痛悔,也至今深恨,悔恨我不能早識師尊真心,讓師尊——寂寞此生!」

衛無雙如受一擊,身形微顫,欲說無言。縱有麵具,又如何能儘掩真情,最終仍是一揮袖,「繼續吧,你引我到此處,定是早有布置,這若是你選的戰場,那便讓我再考較一次你的進境。」

衛無雙輕描淡寫間,便揭破紀鳳鳴心思。紀鳳鳴意圖逃脫,但與衛無雙為敵,一心逃脫,便不得逃脫。唯有全力施為,對衛無雙造成壓力,逼得衛無雙無暇他顧時,才能拚得那一瞬之機。方才紀鳳鳴看似奔逃,實則是將戰局往他提前準備的戰場牽引,而他選定的戰場,正是淨天祭壇。

紀鳳鳴進入大殿之前,怎可能不先來淨天祭壇探視?

那提前做下布置,也是理所當然。雖然紀鳳鳴曾一點也不希望,他所做的布置能派上用場。

可如今,他又要慶幸自己因那一點多心所做的準備。

「那師尊,再請教了!」便見紀鳳鳴拭去嘴角血跡,向前踏足一步,氣機亦陡然拔升,霎時乾坤失色,風雲突變。

紀鳳鳴足落祭壇中心,方才吐出的那口心血恰被他踏在足下,此時赤色暈開,如血染白璧,將下方聖潔的淨天祭壇浸染出一絲血紅。

淨天祭壇震顫不已,積雪秫秫抖落,被陡急的勁風卷得盤旋而起。

血色華光隨著紋路竄動,地氣受之牽引,天象為之驚變,黑沉的雪雲降下矯夭雷龍,轟鳴中灌注紀鳳鳴之身。而紀鳳鳴沐浴雷火之中,再現卓然之態,鐘天地之神秀,納風雲於一身,正是——

「哦?萬靈齊物法身?」衛無雙脫口道出。

雷火交淬,淬出尊貴端嚴姿態,紀鳳鳴頭戴雷霆冠,身披霜雪袍,流火在眸子流溢,三光在身後輪轉,手中折扇張開,天地道藏皆於扇中化形……神意凜然、威靈赫赫,正是形化天地、萬物冥合的萬靈齊物法身。

同樣的法身,與昔日左飛櫻施展時相比強盛何止一籌,紀鳳鳴宛若神祗臨世,威能莫測,便見他折扇輕搖,霎時狂風平地刮起,撕裂繞身磅礴雷火,湧向四方。

氣流狂湧而來,衛無雙頭發抖擻,襟袖飄揚,若風雪中揚起的孤帆,他亦難直攖其鋒,隨波逐流般退卻一步,而一退之間,如虛無泡影,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他的精神氣魄儼然消失,如雪落千山,月映千江,任由紀鳳鳴氣勢張揚,從他身邊一一掠過。

而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平淡輕言道:「你要襟懷天地?」

紀鳳鳴的聲音高渺空茫,仿若神祗:「你要舍形歸虛。」

「天地太大,你裝不下。」衛無雙冷言直道。

「形牽意纏,你舍不儘。」紀鳳鳴針鋒相對。

二人四目交接,冷電吞吐,機鋒來去,氣勁橫溢。紀鳳鳴借助提前布置的陣勢,以心頭之血祭煉,短暫奪取淨天祭壇的部分權限,化納淨天祭壇存留的

地氣為己用,雖相較存留的磅礴地氣不過截取一絲一縷,但已足夠他開啟萬靈齊物法身。

此時法身初開,他卻沒有立時化衍萬法,攻殺而來,隻凝然而立,任氣勢怒張,不斷攀升,似無止境。

因為他清楚,他們師徒是當世最頂尖的術法者,他們之間的交手,風火雷電千奇百幻,卻都隻是縹緲虛無的外相。真正決定勝負的,是「天地人器法」這術者五要。

紀鳳鳴身居靈氣樞紐,又有淨天祭壇為用,得了五要中的「地」與「器」。

衛無雙身為當世絕頂,更兼「生寂道則」絕學,占了五要中的「人」與「法」。

而今所爭者便是最重要的「天時」。

時者,勢也。

誰能把握天道大勢,誰便能在此戰中取得勝機。

衛無雙能可「一念動,萬法生」,比原本需念咒掐訣的紀鳳鳴更近乎於天道,但紀鳳鳴化出「萬靈齊物法身」後,亦能合物為一、號令萬靈,足以對抗衛無雙的「一象萬生」,甚至化身靈體後,更受天道眷賴。

所以此際,紀鳳鳴看似不動,卻是以氣息同化天地,爭奪這天地的權柄,此際氣機擠占氣機,神意壓迫神意,不斷累積的勢,渾如昆侖山嶽將傾,時刻便要向衛無雙壓來。

衛無雙當此之時,再退一步,此步不長不短,既在間不容發中卸去了紀鳳鳴傾軋之勢,又使自身氣機不破,圓融自然。

但他身退,紀鳳鳴氣機再進,無隙不趁,無孔不入,源源不絕的向衛無雙碾壓推擠。

衛無雙一步退,步步退,竟不知不覺,已退至祭壇邊緣,退無可退。

「師尊,回頭吧,你已無路了。」紀鳳鳴聲音響起,法身加持下,他的聲音縹緲冷厲。

「哈!前途孤絕,上下求索。後路已斷,何必回頭?」衛無雙輕笑一聲,再退一步,足下踏入虛空之中。

而在他被擠出淨天祭壇的一瞬,紀鳳鳴動了!

他眸中炎光噴湧,化作一尾火龍搖曳而現。天上雷霆驚下,一條雷龍張牙舞爪而出。漫天風雪凝化成形,風龍、雪龍雙龍交纏,嘯聲嘶鳴……

衛無雙淩虛禦風,身形靈轉,躲過速度最快的風龍一記橫掃爪擊,足下輕點風龍額上,看似輕點,卻施以千鈞重術,最輕盈的風龍頭顱好似重了千百倍,身軀撐不起頭顱,被頭顱拽著直直壓落雪中,而衛無雙亦在這輕輕一點後借力向後躍飛。

而他雙瞳不知何時變作炙烈的金紅,身影後飛的同時已鎖定緊隨而來的雪龍,視線如有高熱,好似大日在他瞳孔中輝耀,目光從雪龍頭顱掃至鱗爪、身軀,掃到何處,便是伴隨著滋滋的水汽蒸騰聲,雪龍被蒸發到何處。

水汽蒸騰間,又見雷火交並,喧鬨的雷、奔騰的火刺破茫茫水霧,雷龍、火龍同時而至,左右交攻而來。

衛無雙身形陡然由後飛變作輕旋,道服寬大袖袍隨著而轉,雙袖淩風,各攜陰陽之氣,此時旋轉圓融,如轉丸珠,成先天太極之相,兩側夾攻而至的雷火雙龍被陰陽氣流牽引,亦順勢旋起,合攻的雙龍竟成彼此咬尾相殺。

一切隻發生在兔起鶻落的一瞬,冰火風雷四龍已避一損三,但衛無雙未能稍有喘息,忽覺地下異動,隻見他身下磚石破開,又有一條坤地土龍仰天騰起,獠牙畢現的巨碩大口咬向衛無雙。

衛無雙心念瞬動,原本是平麵的太極圓將他周身包裹,成了一個渾然天儀的太極球,險之又險的將他護在其中,下一瞬,地龍已咬住太極球,如龍銜珠,衝天而起。

地龍鋒利獠牙銜咬,太極球已不複流轉,「嗤—啦—」露出裂紋,而此際再聞一聲高亢龍吟,雲天之上,一道撼天龍影剖開黑沉雪雲,鱗角崢嶸,直貫而下,天龍降世,如

二龍爭珠一般俯衝向衛無雙。

地龍銜珠,騰空而起,天龍又自空而落,斷去了衛無雙借勢卸力的可能,衛無雙避無可避。

眼看天地碰撞,要將其中的衛無雙碾成肉泥,先聞「哢嗤」一聲,衛無雙自行碎裂太極球,虛空一踩,潛身向下衝入地龍腹中,殘餘的陰陽之氣隨之而行,如衣服披在衛無雙身上,隨後陰陽生五行,化庚金之氣,結不破之身,正是紀鳳鳴方才施展過的庚金不破身。

從外處看,便見地龍仰天而舞,大地般堅實的身軀自喉頸處開始龜裂,裂紋一路向下延伸,耀眼金光成絲成縷從裂隙中流瀉而出,而至腹部之時,忽見金柱衝天,衛無雙破開地龍最柔軟的腹部,脫逸而出,又撞開自上撲擊而來的天龍。

但依舊未有喘息之機,破腹而出同時,金光稍稍黯淡一瞬,一尾山岩組成的渾厚岩龍不知何時而現,猛然甩出一記尾鞭,抽在衛無雙金身上。

「碰!」一陣金石交擊的悶響,音波炸響了空間,下一瞬,金身為之破裂,衛無雙被狠狠抽飛地上,砸入雪地之上濺起紛揚雪塵,又被彈起,連彈幾下才以手撐地穩住身形。

另有一條池塘騰起的澤龍已從後方而至,張口一吐,黏膩腐敗的池澤泥水被吐息成柱,噴向撐地而起的衛無雙。

可一不可再,吐息噴中衛無雙之際,卻聽一聲泡沫炸開般的聲音,衛無雙身形破碎,卻又平移一般出現在不遠處。

澤龍吐息連掃,如揮筆潑墨,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濃黑一痕,吐息所經之處,衛無雙方位亦變化不絕,「噗!噗!噗!」夢幻泡影般的假身在不同方位連碎六下,終於澤龍一口吐息儘了。

而衛無雙這「浮生六幻」的脫殼化形之術亦耗儘,直至此時,他一口氣才方喘過來。

但喘息之機不止對他而言,在這一呼吸間,被他摧毀的冰龍、地龍已蛻變再生,而其餘諸龍也繞天盤旋,生生不息,源源不儘,張牙舞爪,遙對衛無雙。

「好個八卦困龍陣!」衛無雙不禁讚歎道,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各化龍形,合天地自然之氣,將他牢牢困住,自他道成以來,這是頭一遭在鬥法上落於下風。

而他知曉,什麼陣法,什麼八龍馳天,不過外相,他落入下風的原因是紀鳳鳴得了「勢」,在方才「勢」的爭奪中,衛無雙一步退步步退,被排出場外,紀鳳鳴獨占時勢,天時在握,術法五要,已得其三。

一座祭壇,分隔彼此,衛無雙在下,紀鳳鳴在上,法身加持,令紀鳳鳴已漸進太上忘情,祭壇之上居高臨下的眼神睥睨往日師尊,揮動折扇冷道:「師尊教導,自當不負。」

折扇揮舞間,八龍張牙舞爪,四麵八方向衛無雙合攻而來。

八龍即八卦,八卦亦自然,飛舞的巨龍暗合陣勢,儼然天地自然夾殺衛無雙。

「我說過,天地太大,你裝不下!」群龍翔舞間,忽聞衛無雙冷然一聲。

似有遙遠星穹飛光過,星芒墜世,亮於人間。

若有人從雲頂之上俯瞰,便能看方才澤龍噴出的吐息,在雪地上塗抹濃黑一筆,這一筆繞了淨天祭壇半周,又向外延展,儼然成一個鬥勺之形。

而此時鬥勺之中,亮出七點瑰美星光,星河燦爛,見此黯然,正是天上北鬥七星遙墜人間。

衛無雙「浮生六幻」之術的六個假身幻滅之處,便幻滅在北鬥的星位上,而衛無雙真身所在,便是北鬥的「鬥柄」末端,瑤光星位。

他方才幻身避閃之際,暗以幻身殘餘靈氣灌注地下陣法節點,奪取了七星之位,成「北鬥聚靈陣」。

操餘弧兮反淪降,援北鬥兮酌桂漿。

北鬥如勺鬥,被先人喻做酒器,而此際衛無雙立身鬥柄之位,操

動北鬥,自積蓄的地氣之中滿舀一勺,勸紀鳳鳴再飲一杯!

萬靈齊物法身最終追求是超脫形骸,化作純粹天地靈氣,無生死無悲喜,與世長存。創設這法門最初是為了達到這種「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最高境界,而非為鬥法爭勝。

紀鳳鳴卻不願真的化作縹緲的靈氣。舍形去骸,離情彆恨並非他所求的道。所以他雖施展萬靈齊物法身吸納地氣,卻始終有節製,隻從積蓄的龐大地氣中截取一絲一縷,而這一絲一縷亦已足夠。

但此際,趁著紀鳳鳴與地脈連通,衛無雙以北鬥為勺,舀地脈靈氣灌注紀鳳鳴體內,加速紀鳳鳴萬靈齊物法身向「靈態」的轉化。

法身再納地氣,紀鳳鳴形態又暴漲一倍,形象更高渺至上,也更通澈空靈,有那麼一瞬,他連鬥心也熄了,隻覺眼前的爭鬥與天地相比,渺小的如滄海一粟,畢竟,天道至上,無為無爭。

但也隻那麼一瞬,紀鳳鳴立時驚醒過來,本能斷開與地脈的聯係,隔絕了靈氣的灌入。

而這一瞬,足以發生很多改變。

馳天的八龍齊飛而至,爪牙已近衛無雙身側,卻因紀鳳鳴的異化而停滯,似被空氣黏連住,靜止了這麼一瞬。

而靜肅天地間,隻聞蕭然一聲,「寂!」

如天地間最高法則,此字一出,萬靈寂滅。

什麼馳天龍舞,什麼八卦化象,分明方才還鱗角森然,現在卻被抹掉了。

就好像灑落桌上的酒水,被抹布輕而易舉的抹掉了,被龍軀盤繞包裹的天地頓時澄澈一空,顯得空曠。

「道扇」衛無雙的至高絕學——生寂道則,除了「一象萬生」的生,還有「萬法俱寂」的「寂」。

方才時勢為紀鳳鳴所得,天地之「道」為紀鳳鳴掌握,「寂」字訣出也無用,所以衛無雙一直潛藏不用。

直至紀鳳鳴方才那一瞬,斷開了地脈,隔絕了靈氣,亦相當於紀鳳鳴從勾連天地的狀態解放,脫手了對「道」的權柄。

而「道」之權柄亦隨之易手,被衛無雙掌握。自此之時,五要之中,衛無雙已得「天」、「人」、「法」。

五要得三,情勢登時逆轉,衛無雙足下一點,衝霄躍起。

再聞清悅啼聲次第響起,衛無雙忽覺頭頂一暗,竟是羽翼蔽空,八龍馳天後,又有五鳳翔空盤旋,五鳳者,赤為赤鳳,青為青鸞,黃為鵷鶵,紫為鸑鷟,白為鴻鵠。

紀鳳鳴此時靈氣充盈欲脹,已至不吐不快,一揮扇又是頂尖術式,龐大靈氣加持之下,五鳳的威勢比八龍更甚,鳳乃德鳥,霎時霞光千道,祥瑞天降。

但衛無雙視鳳鳥如無物,目光透過遮天羽翼的縫隙,帶著憐憫的看向紀鳳鳴,再度輕吐:「寂!」

霞光頓消,祥瑞儘散,鳳凰不鳴,一切再被抹消。

而這次被抹消的還有紀鳳鳴的萬靈齊物法身。

附著在紀鳳鳴身上的水火風雷在衛無雙注視下儘數湮滅,潰散成最原始的天地靈氣,重回淨天祭壇。

而紀鳳鳴相當於被從法身狀態硬生生剝離,打回原態,頓遭重創。

他眼前一黑,周身暴起血霧,身形踉蹌,單膝跪倒於地。

而這時,一張手搭在了他的頭頂,他抬眼,看到帶著銀色麵具的衛無雙登臨祭壇之上,伸出一手輕撫著他的頭頂。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多年之前,也是一個飄雪天,衛無雙就是這麼手撫著他的頭,為他們師徒之緣定下了契約,那時他們約定,此後求真問道的寂寞長途,彼此並肩同行。

而今,又是飄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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