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芷沅也聽得入神，直起了腰身。
她是聽說顧縣令來向祁淵借銀子，但實情如何，她並不知道。
陸清風又說道：“顧縣令是想把借銀子一事鬨大，最好是驚動到陛下，昨日瞧著，他已是如願。”
葉寒舟哈哈笑起來，“慧眼如炬，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他說完，斂了笑聲正色道：“顧縣令和趙侍講雖都是有所圖謀，但他二人不能相提並論，顧縣令是為民，趙侍講是為己。”
陸清風看了一眼祁淵，“如何個為民法？”
祁淵也沒向他隱瞞，坦然對他說道：“年前東秦遭遇雪災，百姓傷亡慘重。我去杜縣巡視，才知道顧縣令察覺到雪災來臨，就向朝廷呈上防治雪災的奏章。如果朝廷能依照顧縣令的提議提前做好防備，百姓的傷亡至少會減少五成，但顧縣令的奏章尚書台看都不看，就發回去了。而此次顧縣令大張旗鼓的借銀子，目的在於想提醒朝廷，天災過後，容易引發瘟疫。所以我順勢把顧縣令引薦給父皇，父皇聽完顧縣令的提議，已決定這幾日就商議防治瘟疫，議定後下達各州府。”
陸清風道：“如此說來，這位顧縣令不僅赤心為民，還有勇有謀，可堪大用。”
祁淵道：“確實可堪大用。”
雲空大師帶著兩個僧人過來，送來拓印用的宣紙，拓包，還有鬆煙子和蠟調成的蠟墨餅等物。
葉寒舟向雲空大師雙手合十示謝，讓祁泓和陸少潼接過。
雲空大師知道他們所說之話，不想讓外人知曉，也沒客套，東西交給他們，就離開了。
祁淵和祁泓用軟毛刷把《黃庭經》的碑石仔細清理乾淨。
陸清風問道：“殿下對顧縣令順水推舟是為民，那位趙侍講，順水推舟又是何意？”
“楚氏和魏氏。”祁淵答道。
正在清掃碑石的祁泓手中的軟毛刷猛地停下，他僵著身子，過了一會才繼續清掃。
祁淵餘光瞥了祁泓一眼，繼續說道：“肉腐出蟲，魚枯生蠹。這些年，楚氏和魏氏背著父皇做了多少禍事，雪災中傷亡的百姓隻是九牛一毛。楚氏和魏氏不除，東秦危矣。”
陸清風的目光落在動作僵硬的祁泓身上，“楚氏和魏氏在東秦盤踞多年，要除去，怕是不易。”
“我即為東秦的皇子，就當履行皇子之責，為父皇分憂，庇佑百姓，再難也要做。”祁淵道。
他和祁泓清掃完碑石，拿起一張宣紙用手按在碑石上。
風吹過來，祁淵這邊的宣紙底部不時翻飛起來，他把身子往旁邊挪動，想擋住風，祁泓的腿往前伸，用膝蓋按住翻飛起來的宣紙，兩人一起把宣紙平整服帖地按在碑石上。
葉寒舟笑道：“瞧瞧，隻要兄弟齊心，什麼事情都能做好。”
陸少潼拿蠟墨餅在宣紙上按壓著，祁淵的目光越過陸少潼的手望著祁泓，祁泓避開他的目光，看著陸少潼手中的蠟墨餅不語。
一時王右軍的《黃庭經》拓印完畢，祁淵他們又拓印了幾塊碑帖。
陸清風看到他們手凍得發紅，“好了，今日拓印這些就可以了，先回去喝口茶暖暖身子。”
陸芷沅看到陸少潼手上沾著烏黑的墨跡，拿出錦帕讓他擦拭。
祁淵回到陸芷沅身邊，她看著他發紅的指端，伸手捂住他冰冷的手。
祁淵要把手抽回來，“我的手太冷了，彆碰。”
陸芷沅安靜地仰頭望著他，手下用力攥緊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