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揮揮手:“行,下去吧。”
等詹徽走後,朱元璋幽幽歎口氣。
救濟不是個辦法,現在還沒到深冬,北方已經有這麼多人被凍傷凍死,要到了深冬呐?
百姓還有活路嗎?
朱元璋臉上,帶著深深的擔憂。
而也在此時,
朱雄英走了進來:“爺爺,還沒睡呢?”
朱元璋充滿隱憂的眸子,在見到大孫那一刻瓦解下來,笑道:“是啊,你呢,你咋不睡?”
朱雄英笑道:“今兒天雲觀事多,我剛回來皇城,現在來和您老說個事,我就去睡了。”
“是這樣的,爺爺,您最近不是在找一批雪花鹽的製造者嗎?你猜猜他們是誰?”
雪花鹽?
是那些很純淨的食鹽?倒也配得上如此稱呼。
“咋,臭小子,你知道啊?”
朱元璋笑著問道。
雖然是詢問,但心裡已經有肯定。
若大孫不知道,也不會特地提起這事。
朱雄英笑道:“爺爺,您老先猜是誰。”
朱元璋沒好氣道:“廢話少說,趕緊給咱說,彆賣關子,賣關子就滾回你東宮那睡覺。”
朱雄英聞言,有些無語:“哎,爺爺,您老猜都不猜,沒意思….”
“算了,我直說了,其實這些啊,都是師尊他帶人弄出來的。”
什麼!
咱爹帶人弄出來的?
朱元璋瞪大眼睛。
不是,咱爹咋還會這個?
這鹽,可是和修仙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他一臉不敢置信。
朱雄英將朱元璋表情看在眼裡,有些得意:“果然,爺爺啊,您老猜不到吧!”
“這些都是師尊弄的,我當時也犯迷糊,直到師尊弄出第一批雪花鹽,才知道這東西多麼珍貴。”
“您老啊,也彆讓轉運司的人去找了,費事兒,這事兒就是師尊弄得。”
朱元璋聞言,笑容滿麵。
牛啊咱爹!
這也能弄出來。
果然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咱是龍,那咱爹肯定也是龍啊。
哈哈哈,好,好啊,好的很!
朱元璋大喜過望。
方才那冬天到來的哀愁,都被這事給一掃而空。
他趕緊從位置起來,快步走到朱雄英麵前,像個老頑童一樣,湊近低聲道:“雄英,你和咱說,你師尊還會什麼?”
“你跟他接觸多,肯定知道比咱多。”
朱雄英搖搖頭:“沒了,目前知道的都和您說了。”
朱元璋笑道:“那你以後,咱和你說,得多多注意。”
“關於你師尊的事兒,咱都愛聽。”
朱雄英泛起迷糊:“爺爺,您和師尊到底啥關係啊?師尊都知道您小時候的事,您也這麼關心師尊的事,您就告訴我唄,你們什麼關係?”
朱元璋愣住,錯愕道:“啥?你師尊還和你說咱小時候的事?”
“對啊!”
“這….這這這,他咋說的?”
朱元璋有些慌。
他是帝王,可小時候不是啊,小時候還是一個孩子,無憂無慮的孩子。
小時候容易接觸事情少,會有很多黑曆史存在。
他可怕著呢,怕老爹一個嘴不嚴實。就把黑曆史給大孫抖了出來。
“師尊說,您老小時候就愛往太行山跑。”
“每次隻要找不到您,奶奶都會說您在太行山,讓爺爺去給您逮回來吃飯。”
朱雄英笑道。
朱元璋嘴角一抽,一向威嚴且充滿氣勢的臉,在這一刻繃不住了。
“不是,雄英,你師尊咋和你說這?”
“咱和你說,咱去太行山可不是玩,咱是去撿拾柴火,撿柴火賣錢知道嗎!”
“當然,咳咳….那什麼,咱也直說,有時候確實因為玩,這咱也認。”
朱元璋今夜似乎很開心,跟個老頑童一樣,不斷抖擻自己以前的事兒。
朱雄英驚訝道:“我的天!爺爺,您還真去太行山玩了不歸家?”
朱元璋見朱雄英一臉錯愕,不是因為自己撿柴火錯愕,而是因為自己偶爾玩錯愕。
也懵了。
“雄英,你師尊咋說咱去太行山的?”
朱元璋忍不住問道。
朱雄英想了想,開口道:“師尊沒說過您的黑曆史,師尊說您啊,去太行山是撿柴火,然後帶回來給家裡賣了掙錢。”
“除了這個就沒說您去太行山乾彆的了,但我認為還有,畢竟孩子年齡嘛,玩心有是很正常,這不二弟允熥,經常纏著我要去玩。”
“但師尊沒說您去太行山玩,隻說撿柴火,我也不敢多猜,可您….可您自己說出來了。”
話音落下。
朱元璋氣的直拍大腿。
大意了!
一聽到老爹有和大孫說自己小時候的事,他就慌了,怕老爹在大孫麵前抖擻自己的黑曆史。
結果老爹沒有抖擻,隻把他好的一麵給抖擻出來,反而是自己因為慌不擇路,給自爆出來了。
大意了大意了!
早知道,就該先早點問大孫!
自己爆出自己黑曆史,朱元璋氣壞了。
而此刻,朱雄英也看呆了。
自己….何曾見過如此的爺爺啊。
爺爺常和他說他是帝王,你以後也是帝王,所以你從小要學會用威嚴去見人,要用冰冷的眼神去審視任何一個人,讓他們害怕你。
所以百官眼中的朱元璋,是冰冷的,是無情的。
也是充滿威懾力的。
而在家人眼中,朱元璋還有一些柔情。
朱雄英也都看在眼裡。
可….
可那些柔情,遠遠比不上今夜這一遭!
現在爺爺這一副受氣包的樣子,是咋回事兒?
自己以前從沒見過!
天呐!
師尊,到底和爺爺啥關係?
朱雄英更加好奇了。
“除了這個,你師尊還說啥?”
“快說快說,咱愛聽。”
朱元璋趕緊催促。
朱雄英想了想,笑道:“師尊還說,您呐,經常和隔壁鄰居的朱阿九孩子打架,他老人家記憶裡是打了六次架,您輸了兩回,您….”
話說一半,朱元璋直接罵罵咧咧打斷。
“扯淡,淨扯淡!”
“你師尊記錯了,咱和那臭小子打架,全部都贏!咱不可能輸的!”
“你師尊記得那兩次輸,是因為那臭小子叫人了,咱打得過他,但是他叫幾個人來,咱打不過。”
“還有,不是打了六次,其實是打了九次,另外三次咱打了之後,咱和那臭小子約定不告訴各自爹娘,那臭小子雖然打架不行,但也守信。”
“而九次,咱都贏了!”
朱元璋說著腰板還挺直了幾分,因為小時候的事而驕傲,而爭論輸贏,更像個為老不尊的老頑童了。
朱雄英嘴角抽搐。
如此的爺爺,他以前也沒見過。
他發現,今日的爺爺,到處都在刷新自己以前對他的認知。
簡直離譜!
“雄英,還有呢?”
“哈哈,那啥,咱還想聽。”
朱元璋給小時候的自己吹一頓後,又臭不要臉的湊了過來。
朱雄英笑道:“還有,師尊說您小時候,看奶奶她忙上忙下很累,家裡弟弟妹妹也多,每天要做很多飯洗很多衣裳,還要時刻看著弟弟妹妹。”
“你就尋思幫奶奶分擔,去學做菜,爺爺他愛吃桂花糕,奶奶她愛吃油潑麵,您就學這兩個。”
“您心意是好的,可這兩個菜難度太大了,做菜差點把房子給燒了。”
聞得此言,
朱元璋一張老臉,少見的臉紅起來。
而朱雄英還在說著。
“那次之後,您還想著做菜,可不是把菜弄壞,就是差點燒了房子,到最後奶奶她老人家,還求您不要做菜了。”
“他說啊,您老要在做菜,家都要被整沒了。”
朱雄英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朱元璋更加不好意思了。
這事是真的。
也是他的黑曆史。
想了想,朱元璋故作姿態道:“這做菜,娘們做的事,咱不會也正常!”
朱雄英笑道:“對對對,您老說的對極了。”
朱元璋有些無奈道:“雄英,你師尊咋和你說咱的黑曆史呢?他老人家不是說不說的嗎?”
朱雄英撓撓頭笑道:“爺爺,這怪不好意思的。”
“其實,這是我纏著師尊說的,因為我一直聽您做好事太多了,就想聽聽你不完美的一麵。”
“畢竟人嘛,總有不完美的一麵,所以我一直纏著師尊說,師尊他老人家拗不過我,就說了這一件。”
“啥?”朱元璋瞪大眼睛,沒好氣道:“你這臭小子,氣死咱了,還纏著讓你師尊說這個,你看咱不打死你!”
朱元璋低下頭,把鞋墊子都抽了出來。
臥槽!
朱雄英嚇了一大跳,額頭冷汗直冒,語氣僵硬道:“爺爺,那啥….困了,我回去睡,您老….哎呦,您老~也儘快休息!”
話說一半,朱元璋就拿起鞋墊子追了上來,所以後半段話,他是邊跑邊尖叫。
這爺孫倆一追一逃,看的宮外的宮女太監都直犯迷糊。
這是咋啦?
大半夜的,皇爺還要揍太孫?
太孫犯啥事了?
他們都挺好奇的。
這一夜對朱元璋來說,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因為他通過老爹,又回憶起小時候那些事兒,讓他想起自己曾經也是個孩子。
而對朱雄英來說,也是難忘的一夜。
因為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小孩子氣的朱元璋。
爺爺以前總教他男人要大氣,要胸懷天下,氣吞天下。
結果呢?
他自己都沒辦到。
呸!
這個糟老頭子,都不以身作則。
還教人?教的明白不?.
…….….….….….
翌日。
朱長夜早早起來。
販鹽這事,這幾天一直在販。
而由於他們的食鹽太過金貴,太過雪白,所以賣出去給轉運司,幾乎沒有任何阻攔。
也因此聚攏了一大批錢財。
足以還朱元璋的那兩千兩借款,也可以初步,去找工人建造“福利院”了。
“福利院”是後世的說法。
既然現在自己都在大明,那自然是要接地氣一點。
朱長夜準備把它叫做,收留院。
名字通俗易懂。
就建在天雲觀旁邊的地方,那地觀裡已經把它買下來了。
最近隨著天雲觀的爆火,附近的地塊都水漲船高起來,那塊他買來的地,市場上是可以賣一千兩。
但主人家得知是天雲觀要買地,直接五百兩賣了。
比市場上少了一倍,而這也正是天雲觀沒爆火之前的價格。
對此,負責買地的張易十也沒有客氣。
既然主人家認為五百兩夠了,那他也是用五百兩買來的這塊地。
原本購置用的一千兩,突然省下來五百兩,也就有了今日找工人的措施。
而那主人家,雖然說沒得到任何補償,但朱長夜暗地裡,還是偷偷給他加了一道法術護身,可保佑他一次安全。
“咚咚咚….”
步入收留院建造範圍,朱長夜就聽到很多聲音,是工人們已經到位開始工作了。
張易十的效率還是很高的。
昨天剛交代下,今日就已經開工了。
“觀主。”
“觀主。”
“….….”
那些忙活的工人,見到朱長夜到來後,隻要手頭事不是特彆緊要的,都會停下來和朱長夜打聲招呼。
朱長夜對他們一一點頭示意,隨後繼續走向屋裡。
這地方,
是要建造來收留流浪兒的,朱長夜過來是提前看看哪裡有風險。
到了院子中部,朱長夜那雙渾濁的眸子,一睜一閉。
瞬間。
眼前的世界也不用了。
之前看到的是凡人視角下的世界,而這一次動用了法術,則是仙人視角。
這一看。
大多數地方沒問題,不過還是有些潛在風險,需要處理。
朱長夜緩緩走到一塊地方,他的眼前沒有任何東西,但仙人視角下,這裡有一隻孤魂野鬼在飄蕩。
“你去換個地方吧。”
朱長夜徐徐開口。
這隻孤魂野鬼,他沒有動它,因為它身上還有因果,要動得等處理它這件事的陰差到來。
換句話說,就如同警cha接了一起案子一樣。
這案子,是有陰差負責的。
他就不搶手下人事情了。
此刻。
孤魂野鬼見到朱長夜,原本凶惡麵容變得和善。
不是它在討好朱長夜,它都是孤魂野鬼了,不會討好任何人。
是朱長夜身為城隍爺,身上有一股子特殊的溫和氣場,讓它內心不再那般狂躁暴虐。
孤魂野鬼向朱長夜行了一禮,隨後往房子外麵飄去。
朱長夜沒有停留,繼續往裡麵走去。
來到一處房梁附近,旁邊還有工人在忙活。
朱長夜開口道:“孩子,這處房梁,記得換一下。”
這處房梁岌岌可危,或許是老房子原因,已經到快要崩裂的邊緣。
工人愣了下,看清來人後便點頭道:“沒問題,觀主,我給您老記下了。”
朱長夜笑著點點頭,隨後便走開了。
接著他走向屋子深處的花園。
這花園處,主人家賣時明確交代了,可能鬨鬼,因為有時大半夜,他時不時就隱約聽到,花園處有哭聲響起。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朱長夜來到花園處一個角落,這裡,正匍匐著一隻女鬼。
哭訴著,淚水也始終在臉上。
“他沒負你。”
剛見到他,朱長夜便開口。
這隻女鬼,不同於剛才孤魂野鬼,是因為生前有執念而死後並不安息。
而這執念很多陰差都查不到具體情報,無法對症下藥,這也導致這隻女鬼,一直未執念完成就一直待在這裡。
女鬼的生前執念很簡單,是她曾經深愛的男子,都快要成親了,卻一聲不吭沒了消息,永遠收不到他的消息,女鬼就自儘了。
自儘後,想見男子的執念一直存在。
是個癡情的女子。
朱長夜說完,女鬼便看向他。
滿眼迷茫。
朱長夜沒有多說什麼,右手輕輕揮起,有關那個男子的一生,如倒影般在女鬼麵前閃爍。
從男子還是個孩子,看到了結局。
原來男子當年其他沒了消息,是因為他半路去趕集出了意外,傷勢極重,命不久矣,最後托人不要告訴女子有關他的死訊,也不要告訴他的行蹤。
就這樣….什麼也不提。
他不想看到女子因為他死亡而傷心難過,就什麼也不提,什麼也不說,讓女子慢慢的以為他是負心漢,就這樣的….忘記他。
至此,男子的生命終結。
很不靠譜的辦法,但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可能那個男子認為,這是對他深愛的女子最好的辦法吧。
女鬼看完後,一行清淚再次落下。
不過沒有戚戚瀝瀝的怨念聲,而是喜極而泣。
它向朱長夜行了一禮,麵色充滿感謝。
“你可願意去輪回了?”
朱長夜問道。
女鬼點頭。
朱長夜也是點頭,隨後右手按在女鬼腦袋上,縷縷黑色光芒迸發而出,覆蓋女鬼全身。
之後不斷壓縮,直至壓縮到什麼也沒剩下。
這是朱長夜,已經送它去輪回路了。
“也是個癡情的女子。”
朱長夜吐出口氣,隨後搖搖頭,不再多想。
這處房子隻有這三個問題,現在都處理完交代完,他也放心了。
準備回去繼續修煉。
但….
下一刻。
朱長夜眉頭微微皺起,臉色變得凝重。
右手。
快速掐指一算。
“這….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世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朱長夜臉色有些慌亂。
這也是他成為城隍爺之後,第一次如此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