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此時怔住。
不對啊!
咱來乾嘛的?
不就是向這臭小子,打聽打聽省錢的消息。
無煙煤二十文一斤,碳價五十文,這要打聽出來,朝廷能省極多!
“咳咳,先說正事。”
“臭小子,這無煙煤,你師尊弄出來的?”
朱元璋問道。
朱雄英認真道:“沒錯,爺爺,那肯定師尊弄出來的啊,咋樣,有用吧?”
朱元璋大笑道:“哈哈哈,有用,有用!咱想知道,能量產嗎?”
朱雄英不答反問:“有用啊?哎呀,原來有用啊,那這是誰前兩天說,說無煙煤屁用沒有,還說我天天在幻想,趕緊乾點正事。”
朱元璋聞言,嘴角一抽。
這是他當時說的,但那時無煙煤還沒出現,他認為這臭小子就是在吹牛,所以給朱雄英批鬥了一頓。
“這….這個….”
朱元璋憋紅了臉,想找個合理的理由。
朱雄英看著,大笑起來:“哈哈哈,爺爺,好咯,不逗你了。”
“這無煙煤啊,師尊特地和我說過,是可以量產的。”
“說是量產,其實都是山裡頭撿的,都多的很。”
啥?
撿的?現成的?
朱元璋瞪大眼睛,宛若牛眼。
可隨即,聲震瓦礫一般的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好,撿的,好啊,撿的好!”
朱元璋激動了。
他起初以為這種煤炭,是需要冶煉雲雲的,但卻沒想到,居然是在山裡長出來的。
那麼,如果找到這些山脈,是不是意味著,大明的百姓,可以安穩度過這個冬天了呢?
越想越興奮。
朱元璋搓了搓手,激動的問朱雄英道:“臭小子,快告訴咱,你師尊真和你說過,這是山裡長出來的嗎?”
“可以撿的話,哪些山可以撿?咱去買下來!買下來都賤賣給百姓!哈哈!”
朱雄英聞言,歎了口氣:“爺爺,南直隸這邊沒有了,山脈隻有師尊一個人有。”
朱元璋眸子黯淡。
隻有老爹那座山有,自己還沒有孝順過老爹,就要向老爹要東西嗎?
咱….咱不敢啊!
這多不孝,可百姓那邊怎麼辦?
朱元璋陷入躊躇。
誰知朱雄英,下一句就讓他眼眸亮起。
“這邊是沒有了,不過山西那一帶多的很,趁著民間還沒發現,爺爺您早點將山西那邊的煤山給盤下來,作為咱們大明朝廷的煤山。”
山西那邊朱雄英不清楚,甚至他這輩子都沒去過,之所以說這話,還是師尊和他說的。
而他相信,師尊說的肯定都對!
朱元璋聞言,激動的老淚縱橫:“好,好啊!山西那邊,解了咱大明的圍!”
儘管現在還沒去山西確定,但他和朱雄英一樣,認為是老爹說的,那就肯定沒錯。
“哎….咱看到百姓每天死幾個,這還隻是應天府,放大到整個大明人數更多,咱心裡很不是滋味,咱.…”
朱元璋心裡堵得慌。
現在說是應天府每天死幾個人,可這隻是統計出來的,實際上死的更多。
情況遠比表麵要更糟糕。
隨著小冰期的到來,大明各地陷入絕對寒冷,各地方百姓死人的消息紛至遝來,無不衝擊著這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老人比誰都要憂心,比誰都要痛苦!
百官總說,他們為了百姓可以舍生忘死,他們以造福百姓為己任,扯淡!
誰能比朱元璋更懂百姓?更心係百姓?
這個天下是他朱元璋的,是他老朱家的,守了十幾年的江山,朱元璋才將天下治理的風調雨順。
他靠的是什麼?靠的是他深刻理會和理解百姓,將百姓真正的看成自己的孩子!
孩子受苦爺心疼。
現在,他看到自己的‘孩子們’終於可以不用在無故被凍死了,怎能不開心?怎能不高興?
史書上都說朱元璋性情殘暴嗜殺,對,文人是這麼說朱元璋的,說的也一點沒錯。
朱元璋一輩子,殺了不少人。
可誰想過,朱元璋誅殺過百姓的九族嗎?
為什麼民間沒有一本話本流傳到後世,是關於編排朱元璋的?
為什麼百姓從沒在任何野史上說過朱元璋的壞話?
那些史學家,以及孔門的後人,他們心是黑的!
他們在朱元璋活著的時候懼怕朱元璋,在朱元璋死後卻無情鞭撻著朱元璋。
可他們有沒有想過,沒有朱元璋,能有漢家江山?
這些人,是不是還在被異族當豬狗一樣統治著?
良心被狗吃了而已。
“好孩子,剛才咱批評錯了你,糟蹋吧,布匹你可勁糟蹋!糟蹋幾個布匹咋了?你帶回來這麼重要的消息,糟蹋幾個布匹沒事兒!功能抵過!”
“不過….”
朱元璋認真看著朱雄英,言傳身教道:“臭小子,買東西,就得買物美價廉的,這個道理嘛,其實就和你花那麼多的銀子,去買這些布匹,然後卻用這些布匹裝飾菜園子一樣,你此舉則是鋪張浪費,若是被人看到,會說咱朱家奢靡浪費的.…你….能明白咱的意思嗎?”
朱元璋期冀的盯著朱雄英,很希望自己大孫開竅。
朱雄英搖頭:“不太明白。”
“這還不明白?嘿!你這臭小子!”朱元璋一拍大腿,有些急了,還想要繼續解釋。
朱雄英沒等他開口,便道:“爺爺,咱們先去種點菜?”
他突然的開口,打亂朱元璋的思緒。
朱元璋狐疑的盯著朱雄英:“你還種菜?臭小子,這菜你種的明白不?冬天咋種菜?淨扯淡!”
朱雄英笑道:“可以啊,肯定可以!”
朱元璋翻了翻白眼:“臭小子,五穀不分不是?要是冬天能種菜,咱活一輩子了,還能不知道啊?你這臭小子,成天淨異想天開!”
朱雄英歎口氣:“算了,我不說了,眼見為實。”
“爺爺,您跟我來。”
朱雄英在前麵帶路。
朱元璋蹙眉,無語的道:“誒誒,咱剛才話白說了啊?”
朱雄英搖頭:“爺爺,您才不懂種菜!跟著我腳步,冬天不但種出綠菜,還保管您種出西瓜!”
“胡扯!”朱元璋瞪大眼睛。
“沒有胡扯,這是師尊說的!”朱雄英再道。
“你這臭小….恩?你師尊說的?”
“對啊!”
“不是,他老真說冬天能種菜?”
“對!”
“這….咳咳,那咱也信,走吧,咱去看看。”
冬天種菜不可思議,但這事兒要是自己老爹說的,那就沒事了。
他信老爹,無條件相信!
雄英這臭小子也真是,不早點提老爹,搞得他一直在那質疑。
朱元璋滿腹牢騷。
路上。
朱雄英忍不住問道:“爺爺,您知道啥是光合作用嗎?”
朱元璋:?
朱雄英繼續道:“那您知道,啥是溫室效應嗎?”
朱元璋:??
朱雄英捧腹大笑:“您看,這些都不懂,還說您懂種菜。”
朱元璋瞪大眼睛:“臭小子,在你那師尊學了兩個新詞就亂用是吧?趕緊帶咱見識見識,彆貧嘴了。”
“噢….”朱雄英委屈的“噢”一聲。
走到棚子前,朱雄英下了地,回頭問道:“爺爺,能下地不?”
朱元璋旁邊,是親眼看到朱雄英怎樣熟練下地,心中欣慰極了。
還是咱爹厲害啊,把大孫教的地都會下了!
他高興極了。
隨後,朱元璋笑道:“扯個淡!老子乾了一輩子農活,老了還成廢物了不成?走,下地!”
外麵洋洋灑灑,又開始飄雪。
小冰期的到來,注定這個冬天會非比尋常的寒冷。
朱雄英領著朱元璋,來到搭建好的暖棚。
經過剛才的醞釀,暖棚裡麵已經聚集了熱氣,剛一進去,暖洋洋的。
“好家夥!”
一股暖流衝擊著朱元璋,讓朱元璋忍不住大呼出口。
驚呼之後,朱元璋卻是呆住了。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溫度,真特娘彆說,還真適合種菜!”
朱元璋是個聰明人,小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泥腿子跑莊稼,什麼樣子的氣候適合種植,他了然於胸。
此時揣摩明白了,竟有些忍不住震驚的看著朱雄英。
“有戲?”
朱雄英笑著道:“爺爺,您不是時常吹噓您小時候,和曾爺爺一起做過多少農活?有沒有戲,您心裡不清楚嗎?”
朱元璋沒好氣的笑罵道:“你這臭小子,還記仇呢?現在還編排咱老頭子?”
朱雄英把頭撇過另外一邊,神遊天外:“這我哪敢啊?”
朱元璋掐腰:“彆愣著了,做活啊!你去刨坑,允熥,你去拿種子來,要快!”
朱元璋朝外麵朱允熥大喊,指揮著全局。
朱雄英也不指望爺爺真來做活,一把年紀了,讓他乾農活,這成啥樣子了?
這是不孝子孫!
爺爺就該負責指揮,享受著小時候那種種植開荒的樂趣,這就夠了。
很快。
忙了起來。
忙一陣後,朱元璋大喇喇的坐在阡陌的田埂上,看著大孫刨坑,看著允熥怯懦懦種植,一種滿滿的幸福感縈繞在胸懷。
他笑著,臉上溫和的笑著。
仿若看到了幾十年前,他那時候還是八歲,放牛回來,看到老爹老娘在田裡開墾的樣子。
好快啊!
爹,娘….眨眼功夫,咱老朱家的曾孫都出來了。
咱一定要給他培養出來,讓他變成和咱一樣,甚至超越咱的霸氣帝王!
咱也會教他,咱農人出來的,要管好百姓,上不愧對天地,下不愧對祖宗!
當然,爹啊,您老也努努力教下您這曾孫,說不定咱有時候有些沒注意,得您老來兜底。
朱元璋笑了一聲,大喊道:“雄英。”
“啊?咋了爺爺。”朱雄英撓撓頭。
朱元璋笑著道:“累嗎?累了咱就都歇一歇。”
朱元璋招手。
朱雄英便和朱允熥,來到朱元璋身旁坐下。
朱元璋唏噓道:“當初咱也這麼做過活,幾個娃子就在旁邊,標兒….你爹他穩重,時不時幫你奶奶乾點活,你四叔滑頭,動不動偷懶,不過你四叔那家夥心高氣傲,也是有本事的.…”
人老了容易扯起過往,朱元璋便訴說著那段青蔥歲月。
朱雄英聽的津津有味,朱允熥有些怕朱元璋,但這故事很吸引人,他也聽的入了神。
休息休息聽曾經的故事後,又開始忙活。
種子種下去了。
什麼時候可以發芽,朱元璋很期待。
就如他和老爹,一起將大孫這顆種子,也種在了大明王朝一樣,什麼時候發芽,朱元璋更加期待!
出了暖棚,外麵片片雪花落在朱元璋頭上。
朱元璋抬頭:“瑞雪兆豐年,來年豐收,好事兒!”
“走,咱吃飯去吧。”
朱元璋收斂心思,吃完飯,便著急回了奉天殿。
山西那邊的無煙煤礦,他得抓緊時間盤下來,將無煙煤運輸到全國各地販賣,確保百姓的取暖問題。
.
….…….….….….
奉天殿。
朱元璋正準備召見詹徽和傅友文。
但兩人好似掐著時間點一般,竟主動且同時在殿外求見朱元璋。
少頃,兩人進入奉天殿。
“陛下!”
兩人異口同聲。
“我來送禮!”
兩人再次異口同聲,賣關子都賣的這麼一致。
兩人狐疑的對望,然後看到對方手裡的無煙煤,眼神瞬間抽離。
朱元璋明知顧問,笑意盎然道:“噢,送什麼?都說說吧。”
“無煙煤!”
兩人再次同時開口。
朱元璋笑著道:“然後呢?”
這次,兩人一起沉默。
沉默片刻,傅友文對詹徽道:“詹大人,您先說吧。”
詹徽也不客氣,指著手中的無煙煤,便對朱元璋大談特談。
“陛下,您可莫要小看此物,這東西才在應天興盛起來,昨日開售微臣沒購買到,今日一早就去買了。”
“這個東西火力旺盛,能燒的很久,而且也不會產出有毒氣體,最為主要的.…它賣的便宜!百姓絕對能負擔的起!”
“所以,咱大明隻要將此物的販賣權給握住,那這個冬日百姓的存亡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看著詹徽,漫不經心的問道:“噢,那從哪裡買?”
詹徽有些躊躇:“這個….這個這個,微臣來的急,還沒調查是誰家在售賣。”
“嗬。”
朱元璋冷笑道:“咱看出來了,邀功你是第一名!”
詹徽嚇的不輕:“微臣,微臣.…”
朱元璋擺手:“莫和咱說這些屁話!央人去一趟山西,將有無煙煤的山,全部給買了下來!趁著現在百姓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利潤,朝廷能以最小的成本購買。”
“啊?”
詹徽有點懵了。
怎麼….好像陛下都知道了一樣?
朱元璋笑道:“應天府的無煙煤,是天雲觀供應的,煤山在上元,叫臥牛山。”
“咱不和天雲觀還有仙人爭搶利益,天雲觀托太孫告訴咱,山西那邊還有許多。”
嘶!
站在一旁久不做聲的傅友文,瞪大眼睛,倒吸涼氣。
又….又是天雲觀嗎?
這可是福及天下萬民的事啊!
而且這無煙煤賣的也便宜,尋常百姓家都買得起。
想不到,居然….又是天雲觀!
而看老爺子這樣子,分明是已經提前打探過了,虧的自己和詹徽還如此神秘兮兮。
等等!
陛下剛才說了啥?
他不和天雲觀爭利?
這是利益的事嗎?
這是天下大事,是福及百姓的大事,關乎於百姓生死的國事!
要是尋常人擁有這些無煙煤,老爺子能這麼和顏悅色?
怕不是,早就上去搶了吧?
傅友文還在沉思的時候,聰明人詹徽已經開口了。
“恭喜陛下!”
“大明有如此心係天下的道長們,大明之福!社稷之福也!”
傅友文:“…….”
可惡啊!又被他搶先一步了!
“臣附議!”
傅友文緊接著開口。
朱元璋討厭溜須拍馬的臣僚,但他卻喜歡聽這些人拍老爹,也拍天雲觀的馬屁。
不知為何,這話聽了,比他們誇耀自己還要舒坦。
朱元璋咧嘴大笑:“不錯,大明之福,社稷之福!不過….”
言語一變,朱元璋盯著詹徽和傅友文道:“山西一帶的無煙煤,固然可解北方危機,但遠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咱們暫時,還要點無煙煤緩過這段危機,咱直說了,朝廷要在天雲觀購買無煙煤。”
話音落下。
傅友文和詹徽對視一眼,略微心驚。
這意思就是,朝廷要當中間商了!
從天雲觀買來無煙煤,然後又轉手賣給百姓,保天雲觀的銷路!
而事實上無煙煤的強大,也不需要保,總能賣出去的。
朱元璋這麼做,還是想著邀功。
他想通過這事和老爹說,爹,咱來捧捧場買你東西了!
朱元璋剛才看不慣詹徽邀功,可現在他自己都在邀功。
前方,朱元璋繼續道:“這無煙煤在市井賣也不過二十文….傅友文你給咱算算,要保證南直隸源源不斷的供應無煙煤,朝廷需要多少錢?”
傅友文低頭在沉思,心裡大概有個預估道:“大抵需要六萬兩白銀左右。”
朱元璋蹙眉沉思,道:“如果咱二十文一斤購入,十五文一斤賣出去呢?一斤虧五個錢,總共要虧多少?”
傅友文聞言,眼珠子越瞪越大,不可思議的看著朱元璋,心裡卻是佩服到了極點!
老爺子在護著天雲觀,這一點是肯定的!
但隨著民間百姓凍死之人不斷攀升,朝廷卻無能為力,民間一定會對大明朝廷有怨念。
現在朱元璋將天雲觀的無煙煤給買下來,然後以每斤虧五文錢的價格,賤賣給百姓。
這一手操作,簡直不要太絕!
非但沒有和天雲觀爭利,還贏的了百姓對朝廷的信心!
老爺子這智慧,真的令傅友文望塵莫及。
雖然朝廷看似虧了,但災天,朝廷豈能不撥款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