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長輩的事兒,也能瞎開玩笑嗎?”
朱雄英半響不動彈,隻是用那雙有力的大手,按住朱元璋的肩甲。
朱元璋聲音越來越小:“不要騙咱了,這不是真的。”
朱雄英哀歎一聲道:“哎….爺爺,還請節哀。”
朱元璋猛地站起來,想摔寫什麼,最後卻無聲坐下,一言不發,努力的將所有話憋住。
緩緩地,朱元璋眼眶有些紅潤,幾滴晶瑩淚花,從那倔強的虎目中落下,竟再也遏製不住,如斷了線一般。
“走了,他也走了,老二也前段時間走了,要不是你師尊你和你奶奶也得走了,咱….咱一把年紀了,要不斷經曆這些,為啥,這是為啥啊!”
朱雄英捏著朱元璋肩膀:“爺爺,還請節哀,人有悲歡離合.…”
哎。
看著老爺子和沐英的這種情義感情,再加上最近二爺爺也死了,朱雄英竟沒辦法勸了。
隻能開口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不要憋著,我是您孫子,不嫌你,哭吧!”
霎時間,哽咽聲連連。
這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此時呆怔在原地,雙目無神,隻有淚花。
那蒼老的褶子,雪白的胡須,都隨著抽泣,緩緩晃動。
朱雄英這才醒悟.…原來,這個老人,自家爺爺也老了….也沒幾年.…可以活了。
….….….….….….
翌日。
這是洪武十五年,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雨。
很詭異。
昨夜雨下的很大。
今早倒是晴朗起來。
昨天發生那檔子事,老爺子心情不好,他就把老爺子給送回來了。
當然,
是有差人去告訴師尊,自己今天不去天雲觀學法了。
師尊也表示理解。
還讓他若安慰老爺子不得,就告訴他,讓他來。
對此,朱雄英有些困惑。
老爺子的傷心是自己和奶奶等人都沒辦法解決,難道師尊能解決?
不大可能吧。
朱雄英是不大相信的。
昨晚,
到後半夜,老爺子才入睡。
朱雄英看老爺子黯然神傷的樣子,心裡十分酸楚,可他不知怎麼安慰,隻能默默守在老爺子身旁。
今天一早,朱雄英本不想打擾老爺子睡覺的。
特地等了段時間,才從東宮前來老爺子的寢宮。
不過有侍衛告訴朱雄英,說老爺子很早很早就離開了寢宮。
朱雄英歎口氣,也沒多說什麼。
奏疏能到老爺子這裡,說明皇宮的許多人都知道了。
沐英是老爺子的義子,沐王爺的事,是大事,大事啊….
朱雄英望著雨後的天,脖頸上披了一條毛巾,便出門沿天雲觀那邊去了。
他每天的作息規律都很好,早晨起來,吃了早飯,就漫步去師尊那兒。
今天老爺子不在,便繼續往日習慣。
….….….….….….
朱元璋來到了謹身殿。
許多臣僚都齊聚於此。
“沐英….走了。”朱元璋低聲說著。
大殿上,百官低頭默然,雖然早就聽聞沐王爺身子骨不好,和陡然聽到這個消息,他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畢竟才那點年齡….還是壯年。
昨夜那一場雨,興許就是老爺子再哭。
眾人都知道老爺子和沐王爺的關係,這個至親的離去,對一個老人的打擊是致命的。
“陛下!臣….請陛下萬望保重龍體!節哀!”
大殿上,群臣異口同聲。
朱元璋點點頭,神色悲慟道:“咱當初答應過沐英,他死了,屍首要拉到應天,陪葬在咱朱家皇陵身旁。”
“咱不能說話不算話。”
“下令,著沐英送葬應天,雲南布政司陪同,即刻啟程!送到咱二哥那兒,一起下葬!”
眾臣回應:“遵旨!”
朱元璋看著群臣,目光停在禮部尚書身上,緩緩的道:“著你禮部,主持沐英和咱二哥的葬禮!”
禮部尚書李原名出列道:“臣,遵旨!”
朱元璋揮手。
百官躬身退出。
等眾人走後沒多久,朱允炆也趕來了:“皇爺爺。”
朱允炆眼睛紅潤,布滿淚花:“您.…節哀啊!”
朱元璋看著朱允炆真情流露,拉著他的手道:“傻孩子,爺爺撐得住,不要擔心爺爺了,你不是在上課嗎?”
朱允炆道:“我聽到沐英叔叔.…我.…”
朱元璋歎口氣:“哎….走了,走的急,咱都沒見他最後一麵。”
朱允炆安慰道:“爺爺,不要傷心了,千萬保重身體,咱大明,不能沒有你呀!”
朱元璋神色悲慟,但依舊帶著倔強的神色,道:“咱能撐得住!快回去上課吧。”
朱允炆點頭:“那爺爺,我.…先走了。”
朱元璋道:“嗯,去吧,路上當心些。”
明明是皇宮裡麵,可朱元璋卻是在多提一嘴安全問題。
或許那兩個親人的逝去,已經讓朱元璋有些如驚弓之鳥,生怕再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等朱允炆走後,謹身殿空蕩蕩的,朱元璋背著手站起來,邁著蒼老的步伐走到大門前,吹著冷冽的寒風,很久,很久,一動不動。
….….….….….….
與此同時。
天雲觀裡。
朱長夜眼眸閃爍:“走了,你也走了啊。”
朱長夜聲音感慨。
其口中所說的“你”,赫然是指沐王爺。
說罷。
朱長夜往身後看去,那兒正漂浮著一個魂魄。
那是….
沐王爺的魂魄。
此刻的沐王爺,與生前模樣差不多,隻是處於靈體狀態。
而整體模樣看起來,仿佛比生前還要好。
因為如今的沐王爺,並沒有病痛纏身,是健康之人….不,如今應該說是健康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