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要先去料理文豫章的,誰知道半路遇到馬貴,那就省的麻煩了。
“馬大人,你該感謝皇爺,他老人家放了你家人,你就慶幸吧。”
蔣瓛揮了揮手,對身旁錦衣衛小旗道:“去,給他送回家吧,算是便宜他了,還能留個全家,有人就不會這麼走運了,嗬。”
蔣瓛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多年前他親手辦了胡惟庸大案,殺人,他是專業的。
天空的雨越來越大,蔣瓛一隻手撐著傘,一隻手觸摸在腰口的繡春刀上。
“老夥計,咱門去殺人吧。”
……
文豫章府邸。
文豫章請來了許多和尚,在給自家兒子亡魂超度。
老人們說,缺了身軀的人,要入土,就必須要超度,否則死不瞑目。
他不想自家兒子死不瞑目。
今天朱元璋大壽,他甚至連為自己兒子披麻戴孝的權利都沒有,他隻是穿了一身白衣,靜靜的敲著木魚,心誠的為自己兒子亡魂超度。
“兒,外麵那群人,都閉嘴了,沒人敢站出來。”
“你爹現在就等著三法司升堂了,那時候,就是姓朱的那小子,給你陪葬之日!”
“沒有人能擋住爹,淮西勳貴都不行!”
“大義,哈哈,啥是大義?百姓認為的大義,那就是大義!百姓認為姓朱的該死,那就該死!”
“他死定了,此案已經越來越大,爹已經在外麵放出風聲了,漁輪的風向矛頭,都已經偏向咱門了!”
“兒子,你聽到了嗎?民間的百姓們,都在為你鳴冤,都在唾罵指責那姓朱的!”
“他離死不遠了!如此惡毒的殺人犯,若是不死,天理難容!”
外麵淅淅瀝瀝下著雨。
文豫章敲著木魚,隻是心,卻難以平靜下來。
仇恨、怨毒、狠辣等各種情緒交織在眼中,令他有些扭曲,有些亢奮!
“老,老爺……吃點麵吧。”
兒媳洪氏端著麵走來,麵容有些憔悴,也帶了幾分自責。
文豫章是真愛這個兒媳的,見到她忐忑不安的臉,搖頭道:“大仇還沒報,吃不下。”
“老爺。”洪氏柔聲道,“人是鐵,飯是鋼,吃了飯,才有力氣去報仇。”
文豫章歎口氣,點頭:“好。”
味同嚼蠟的吃了兩口,便沒了胃口,道:“如果我出什麼意外,你就走吧,後院有地下甬道,危難之際,你從哪兒逃走。”
洪氏麵色一僵:“老……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啊,伯祺是被人殺害的,我們怕什麼呀!”
文豫章道:“你不了解當朝皇帝,雖然老夫布置好了一切,可皇帝要真查出什麼……老夫管不了那麼多了!即便冒著再大的危險,老夫也要給吾兒報仇雪恨!”
文豫章抬頭看著門外,麵色有些決絕。
隻是很快的,他臉色緩緩一窒。
雨幕中,有一群若有若無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一列列身穿朱色蟒袍的錦衣衛,筆挺的矗立在雨幕中,麵色平靜,不悲不喜,一動不動的盯著文豫章。
一股子不祥的預感,漸漸從他心頭氤氳升起。
文豫章顫了顫,整個人,呆住了。
三五個和尚,圍在文伯祺的棺材前誦經超度。
佛經晦澀難懂,或者說,文豫章壓根就沒心思去聽僧人們念經。
當錦衣衛不請自來的出現在文府大院時,文豫章心中那股子不安的情緒就越來越強。
他想不出來錦衣衛來此要做什麼,但總~感覺來者不善。
作為兵部侍郎,老爺子的開國功臣,他其實是不怕的,尤其這件殺人案,自己還是受害者,他更加不懼怕什麼。
可要說懼怕,文豫章唯一怕的就是自家兒子做的那些事,會被皇帝知道。
錦衣衛想查,是一定能查出來的。
文豫章了解這支拱衛司,當初錦衣衛從拱衛司改名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還是他文豫章參與擬定名稱的。
他和錦衣衛是有淵源的。
而隨著胡惟庸和李善長,被老爺子屠戮殆儘之後,在這些年,老爺子也徹底將這支殺人的刀給藏了起來。
這幾年內,北鎮撫司除了辦了周德興一案,好像從大明徹底銷聲匿跡了一樣。
久到許多人已經忘了,老爺子還有這麼一支恐怖的力量在!
屋外雨潺潺,看不清這一支錦衣衛有多少人馬,目測有十幾人,如幽靈一般站在外麵,直勾勾的望著屋內。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屋內燒起來的香爐內氤氳白煙清晰可見。
洪氏有些害怕,那風韻猶存的臉龐寫滿了擔憂。
她自從嫁到文家之後,許多朝廷的事也耳濡目染,自然知道錦衣衛是什麼機構,也知道這群人出現,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文豫章似乎察覺到洪氏的驚恐,低聲道:“不要慌,冷靜。”
“去倒茶,準備接客。”
文豫章到底是曆經過生死的,見到錦衣衛也不懼,依舊淡定自若。
他揮了揮手,讓幾個誦念經文的大和尚聲音放小。
蔣瓛似乎心有所感,也跟著朝後揮手。
錦衣衛小旗將手放在繡春刀的刀柄之上,麵色凜然的散開。
蔣瓛帶著兩名錦衣衛小旗走到中廳屋簷下,將油紙傘收攏,也不顧身上滴著雨滴的雨水,抬步走進文家中廳。
文豫章麵色依舊痛苦,依舊沉浸在喪子之痛中,見到蔣瓛,隨意拱手道:“蔣指揮使來辦差?”
蔣瓛點頭,本來想驅趕屋內誦經的大和尚,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洪氏端著茶水走來,小心翼翼的遞給蔣瑊。
蔣瓛彆有用意的瞥了她一眼,便將目光對準文豫章。
“文侍郎,卑職剛才來的路上,聽到了茶樓酒肆都在指責朱公子,你做的?”
文豫章鎮定自若的搖頭:“是非恩怨,自有公斷,老夫何德何能,能操控住大明百姓的嘴巴?蔣大人抬舉老夫了,嗬嗬。”
“哦。”
蔣瓛點點頭。
此刻。
文豫章心裡如半桶水亂晃,蔣瓛雖然說話客客氣氣的,但言語中透著一股子寒氣,目光也冷冰冰的,仿佛看著死人一般。
文豫章深吸一口氣,問蔣璈道:“蔣大人是來了解案情的?這件事皇上他老人家也操心了?”
蔣瓛點頭:“嗯,皇爺很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