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膺緒跟著道:“五妹!我放不下!一個沒有權柄的中山王府,最終隻會讓我們王府淪為笑柄,我們的爹,拚了一身,才拚出來個榮華富貴權力巔峰,我們做子孫的,要將爹的功勳給抹殺了,我們以後即便死了,還有什麼臉麵下去見咱爹?”
徐妙錦歎口氣,他知道權柄拿起來容易,想放下,實在太難了。
任何一個人都會抱著僥幸心理,總會覺得事情還有餘地,還能轉圜,有權力在,他們能運營一切。
可胡惟庸和李善長呢?
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雖說大明以法治國,可國朝的本質,還是一人執政,皇權淩駕於一切!
徐妙錦歎口氣,對猶豫不決的徐輝祖道:“大哥,文豫章死了,鄭用死了,老爺子最近在接待帖木兒汗國的使臣,他騰不出手來做更多的事,現在帖木兒汗國使臣走了,老爺子能將手騰出來了。”
“接下來他要做什麼,我們實在預料不到。”
“不要賭一個未來了,我們賭不起,也賭不過洪武皇帝!輸了,我們萬劫不複,我們才真正給我們的爹丟臉。”
徐妙錦看著踟躇的徐輝祖,她沒有接著說下去,“時間不多了,大哥你自己決定。”
“如果真要見老爺子,就將所有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什麼都不隱瞞。老爺子上了年紀,他會念著舊情的。”
徐妙錦說完,便施禮對三位兄長告退。
望著徐妙錦離去的背影,徐膺緒和徐增壽冷不丁的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徐輝祖愣了愣,“你兩做什麼?”
徐膺緒和徐增壽羞愧的道:“造就今天局麵的,是我兩兄弟,如果當時我們沒有阻止朱公子和五妹……”
徐輝祖無力的招招手:“事情還沒到那一步,我先回去好好想一想。”
他說完,背著手,一臉沉思的回到書房。
徐增壽沉默一下,看著徐膺緒,輕聲詢問道:“二哥,事情……真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了嗎?為什麼我什麼感覺都沒有?”
徐膺緒麵色有些凝重,道:“是啊,我也沒感覺,但鄭用出事之前,他有什麼感覺麼?”
徐增壽聽後,身子微微一顫,眼眸中帶著幾分後怕。
老爺子殺人,永遠都那麼令人觸不及防!
“四弟,你覺得,大哥會妥協麼?”
徐膺緒冷不丁問道。
徐增壽沉默一會兒,搖頭:“不知道。”
“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我知道五妹替咱們犧牲太多了,她不該有事的。”
徐增壽咬咬牙:“我出去一趟!”
徐膺緒拉住徐增壽,盯著他道:“做什麼去?”
“求朱公子!”
徐增壽咬咬牙。“一起去!”
……
謹身殿,朱元璋用了午膳,閉目在龍案後麵的胡床上歪身小憩。
他睡眠很淺,沒一會兒便起身走到書桌前,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然後從抽屜裡掏出黃色絹布,上麵的提字才寫到一半。
朱元璋看著聖旨有些愣神,良久後歎口氣,拿著墨筆將賜婚的奏疏給劃了。
“咱妥協了!”
朱元璋幽幽歎口氣:“你小子,道理永遠都那麼多!”
真正讓朱元璋妥協的,不是朱雄英的威脅,而是朱雄英說的那句話。
他是皇帝,他想做什麼事,都不該犧牲一名女子來達到目的!
這句話讓朱元璋深深認同。
“咱老了,還他娘被你這臭小子說教了一頓!”
朱元璋有些慍怒,不過又有些期待,不知道那小子如果知道咱是皇帝之後,他還能保持這份剛烈麼?
“來人。”
朱元璋對外說了一句,蔣瓛便輕輕走了過來。
“中山王府的錦衣衛,安插進去了嗎?”
蔣瓛回道:“回皇爺,除了中山王府,還有壽春侯、臨淮伯、定遠縣子等所有府邸,已經安插錦衣衛進去了。”
朱元璋點頭:“好,咱要知道他們每天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
朱元璋揮揮手,讓蔣瓛下去。
得加快速度了。
這幾日,他越發覺得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上次被雞骨架卡著喉嚨,老爺子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降臨。
今年已經過去二個月了,他答應過朱雄英,今年要陪著朱雄英過一個團圓年。
所有的事,都要在今年完成,必須要加快清洗的步伐了。
朱雄英吃了中飯,也在小憩。
他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
雖然他和老爺子表明了態度,甚至不惜用條件來和老爺子做交換,以希望老爺子妥協,不去掌控徐妙錦的命運。
可這,無異於是對皇權的挑釁!
任何一個執政者相最反感的就是被威脅被挑釁。
即便你功勞在高,即便你是親人,在上位者眼中,有可能,你也隻不過是他們布局的一顆棋子罷了!
國朝離了誰都能轉,聰明人很多,自己在皇權眼中又算得什麼?
如果老爺子最終真將徐妙錦賜婚,該怎麼辦?
朱雄英躺在胡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始終想不到任何辦法。
皇權……淩駕於一切!
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老爺子教他認識了許多人,大明許多高官的脾性他都有了解,也能針對這些高官做出應變。
可唯獨老爺子。
他在朱雄英的眼中,始終像個謎團。
朱雄英不知道老爺子,真正的性子是什麼樣的,也不了解那個位於大明中樞的老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至今為止,自己爺爺朱元璋,在他心中依舊是高高在上,不可仰視的存在!
呼….
朱雄英想不明白,一切都太詭異了,這也不符合一個城府頗深帝王該有的作風。
即便做個樣子,他也應該要召見一次自己。
可沒有!
朱雄英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乾脆從胡床上起來。
“爺。”
外麵有下人輕聲呼喚。
朱雄英對外道:“有什麼事?”
“爺,中山王府的兩個小王爺來了,說要找爺您說點事。”
朱雄英愣了愣,沉默一下,道:“帶他們去中廳,我馬上過去。”
“是!”
徐膺緒和徐增壽坐在朱府的中廳。
中廳四方四正,中軸線兩端布滿了茶幾和太師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