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鐵鉉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他發現,不知何時,朱懷的臉色已經鐵青一片。
朱雄英冷冷盯著鐵鉉,陡然而來的怒氣,讓鐵鉉忍不住打個寒顫。
印象中,朱雄英對他們都笑臉相迎,溫文爾雅,從沒有過這種表情。
鐵鉉有些被嚇住了,麵色有些不自然。
朱雄英將碗筷放在麵前,冷冷的看著鐵鉉,怒道:“你認為解大紳說的很好?”
鐵鉉摸不清楚朱雄英什麼意思,硬著頭皮道:“是,是還不錯的。”
“放屁!”
朱雄英厲聲喝道:“你們是在和我扯犢子呢?”
“解大紳書生之間,你也和他看法不謀而合?!”
“什麼叫給交趾學子出題簡單點?什麼叫大明閱卷放寬鬆?”
“你們在和我扯什麼淡呢?”
“朝廷要給交趾學子出題簡單,閱卷放鬆,大明這麼多寒窗苦讀的學子怎麼辦?他們都踏馬考了幾十年都未必能中進士,你交趾的人比咱大明學子尊貴點?”
“你讓朝廷怎麼和中原學子解釋?人家辛辛苦苦考那麼多年,還不如生在交趾,如此一來,那都踏馬的彆生在中原了,都跑去交趾吧!反正那邊科考簡單,閱卷寬鬆?”
“解大紳提這事的時候,他有沒有過腦子?”
“科考是國家取仕的重中之重,有本事就考場上見,自己沒本事在交趾加強教化,卻想著這些歪門邪道!”
“我爺爺寵我,興許我軟磨硬泡,他老人家真去和皇帝說了。”
“然後呢?讓皇帝指著一個六十多歲老頭的鼻子罵他混賬?”
朱元璋咂摸咂摸嘴,看著自家大孫發怒的樣子,竟嘴角帶著笑。
倒是鐵鉉,聽到朱雄英破口大罵,早已嚇的額頭冷汗涔涔。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
是啊,科考是國家取仕,是最公平的地方,如果連這都不公平了,天下學子怎麼看朝廷?
朱雄英還帶著怒氣,冷冷的道:“朝廷的每一個官的背後,都有深意,都不是隨便封賞加封的,要是交趾的書生知道科考這麼簡單,他們會珍惜嗎?”
“沒有十幾載寒窗苦讀,不讓他們知道做官的不易,他們就算得了官,能乾什麼事?”
“國jia取仕,是為了給老百姓辦實事的,是要找一群有才能的官治理家國,做官不是兒戲,你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官,也考了那麼多年的科舉,我問你,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自家漢人都不優待,你優待那群蠻夷?”
“是!我是讓你們一視同仁,可現在好了,你們這是打算將交趾人的地位給抬高到漢人之上了是嗎?”
朱雄英越說越氣,“讓解大紳好生反思!以後再和我說這些沒頭腦的話,他就莫在交趾呆了!朝廷不缺能人誌士,差他一個不差!”
鐵鉉趕緊道:“公子莫生氣,解大紳也是心急才辦了錯事,歸根結底,還是想讓交趾發展的腳步更快一點,出發點是好的,隻不過建議有些糊塗”
朱雄英看著鐵鉉:“你還能幫他說話?你在分閱交趾文書的時候,你過腦子了嗎?”鐵鉉低下頭。
雖然被罵了,卻也不敢生出一絲絲怨言。
朱雄英說的不錯,這次是他們考慮欠妥了。
“在下知錯。”鐵鉉低頭小聲道。
老爺子咂摸咂摸嘴,看著朱雄英這霸氣的訓話,突然覺得有些好玩。
這小子,有點樣子了!
他笑嗬嗬的道:“好了好了,大孫莫生氣了,鐵鼎石說的不錯,解大紳出發點是好的,好心辦錯事,再說了,要你不就是把關的麼?這關口把的好了,下麵的人也不會亂來。”
朱雄英歎息道:“爺爺,你彆為他們說話了!”
“這件事很嚴重,解縉不管怎麼發展交趾都行,要錢我給他錢,要人我給他人,我從不敢虧待他一點,我知道那邊不容易,他背負的很多。”
“可思想不能出錯了!”
“這是原則。”
“每個人科考,都要經過三次小考,三次大考,每三年才產生一百多名進士,大明的官,來之不易,他解縉是天才,考試好考,可天下更多的都是平庸之輩,他們窮儘半生或許才能中個進士。”
“你聽聽解大紳,提出來的是什麼建議?他就是想取巧,您老不是說過麼?治國不能取巧,道理放在交趾也是一樣的。”
“大明路子走的正,下麵的官員思想也得正,出了這些歪腦筋,就說明他在下麵學滑了!”
“這是大事,不是孫兒要求嚴格,長此以往下去,對他自己有害無利!”
朱元璋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朱雄英:“說的是!說的對!”
“咱不替他們說話了,你自己抉擇吧。”
老爺子越來越欣慰,越來越開心,咂摸咂摸嘴巴,繼續優哉遊哉的吃晚飯。
鐵鉉站在旁邊,一言不敢發。
“我一會兒將公子的話,原封不動的給解大紳送過去。”
朱雄英看鐵鉉一臉委屈的樣子,心下一軟:“成了,坐下吃飯吧。”
“你們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想你們百年之後落下被人撮脊梁骨的境地。”
鐵鉉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動:“公子的用意,鼎石明白,鼎石已然知錯,斷不敢怨恨公子半分。”
交趾的治理,一點都馬虎不得。
老爺子將交趾交給自己,雖然朱雄英人不在交趾,但他肩上扛的擔子一點不比解縉小。
他需要把控住交趾的所有發展大方向,儘可能的讓交趾,走在一條健康向上的康莊大道上。
除此之外,還需要給交趾籌錢以及規劃未來的發展方向。
這些日子,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交趾的文書,朱雄英也不斷的研究著交趾下半年商業發展路線。
今天傍晚聽到鐵鉉說的話,朱雄英真是動怒了。
等鐵鉉走後,朱雄英還拉著臉。
老爺子見朱雄英這模樣,笑著道:“好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就行了。”
“你要實在不滿意,咱將解縉調回來,換鐵鉉過去。”
朱雄英趕緊搖頭:“那可不行!”
老爺子眯著眼笑道:“你看,你罵解大紳那麼厲害,心裡不還是心疼他的麼?剛才訓斥的那番話,是說給咱聽的對吧?”
朱雄英尷尬的道:“為啥什麼都瞞不過您老人家啊。”
朱元璋嗤笑道:“小兔崽子!其實你打心底還是護著解縉的。”
朱雄英歎口氣:“老啊,畢竟解大紳真的是犯了錯。”
朱元璋嗯了一聲,“但不可否認,解縉是個有能力的人,短短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交趾已經改頭換麵,而且已經和占城國達成糧食貿易往來。”
“嘖,那小子真是個人才,居然還知道什麼招攬民間建築承包商,還收取什麼保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