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向明月,明月為何會照溝渠?
朱元璋想不通,也不敢苟同。
朱雄英微微笑了笑,道:“爺爺,我知道您對百姓抱有很大的期望,咱大明百姓也沒辜負過老爺子,沒辜負過咱皇帝,更沒辜負過大明朝廷。”
“可是這事兒除了這種解釋,還有什麼可能?”
朱元璋沒好氣的道:“講不通!東南沿海百姓為啥要這麼做?”
朱雄英道:“恐怕不止是百姓,更多的應該是東南商人。”
“至於為什麼這麼做?禁海啊!他們需要在東南,讓大明吃一場敗仗。”
“如此一來,朝廷的文官們才會知道海防的重要。”
朱元璋眯著眼:“為什麼?”
朱雄英慢條斯理的解釋,一字一頓的道:“因為這樣,才能……走私!”
“我們大明內陸的絲綢,在國內賣,上品的絲綢一段一兩紋銀,可要是出海,在海外能賣到九兩!”
“如此大的利益驅使之下,東南的商人集團,一定是不願意讓國朝將國門打開!”
“國門不打開,他們走私的利益才能最大化!如果國門打開了,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去海外做生意,他們如何斂財?”
當財富累積到一定地步,商人必定會要話語權。
有了話語權之後,他們還會要更多的權力。
這是社會發展的規律,其實也不見得都是壞事。
但壞就壞在,他們會用手中的錢換權,用這種權再去換取更多的錢。
當手裡有了權力,有了財富,他們要的就是淩駕於律法之上。
從古至今,這種社會發展的規律都沒有變過,從開始的學而優則仕,到後來逐漸成為商而優則仕。
朱雄英沉默了一下,他發現老爺子臉色更加不好看,就連湯和也沒有了方才惶恐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憤恨!
朱雄英看著朱元璋,道:“大明海軍不會無緣無故吃了敗仗,十餘兒郎受的傷,總該有人血債血償。”
“爺爺,你若是動怒,若是罷了湯晟,亦您殺了湯晟,或許才真的中了背後一些人物的奸計。”
“他們既然敢冒這麼大風險,對湯指揮使下手,對明軍下手,那就說明,燙指揮使已經危害到他們的利益了!”
“此事……要慎重!”
朱元璋聽完,臉色漸漸平靜下來,目光有些深沉,沉默的久久不語。
湯和在一旁聽著朱雄英慢條斯理的分析,看著朱雄英從容自信的臉龐,心裡有些感激,又有些唏噓。
自家的子孫,哪有一個能達到他的這番成就?
彆人都說出生決定命運。
實際這個社會就是如此。
可湯和此時卻有不同想法。
即便將朱雄英的這層尊貴的身份給拋開,這樣的人,在未來成就也會無限之大!
才這歲數,還沒有及冠禮,還沒真正意義上的成年。
如此年輕,分析問題偏僻入裡,應對事情沉著冷靜。
湯和眸中帶著欣喜,帶著激動。
大明後繼有人了!
拋開這些,湯和自然對朱雄英深深的感激。
老爺子容易衝動,如果不是今天朱雄英這一番話,他甚至都無法預料到朱元璋會怎麼處置自家兒子。
朱元璋舔了舔皸裂的嘴唇,笑的有些扭曲,“嗬嗬,咱打了個盹,他們就以為咱鞭長莫及。”
“東南這些跳梁小醜,要不收拾收拾,還不上天咯!”
朱元璋目光如炬的盯著朱雄英:“大孫,你說的對,勸的好!咱剛才差點中了他們的奸計!”
“嗬嗬,把咱都算計進來的,有勁!”
老爺子對自家人,對自己皇室成員,底線很低,所以儘管朱允炆和呂氏在他病危的時候,即便他們忤逆自己,老爺子最終也舍不得下任何毒手,隻是封賞了朱允熥,讓呂氏母子自己反省。
但對外人,老爺子的底線很高,尊嚴絲毫不容踐踏!
如今東南有人挑釁他的權威,挑釁朝廷的臉麵,那此事就不會輕易罷手!
朱元璋看著湯和:“你兒子的命先留著。”
湯和常常舒口氣:“多謝老爺子寬宏大量。”
朱元璋哼了哼,一指朱雄英,道:“謝咱乾啥?謝他。”
湯和趕緊對朱懷道謝。
朱雄英連連側身:“哎喲,老國公你可莫折煞我了!”
他不滿的白著朱元璋,“爺爺阿,您你也是的,您又能決定什麼,整的湯家後人的生死您真能掌控一樣。”
“這事最終的決定權,我認為還是得百官商量一下。”
朱元璋瞪大眼睛,喝道:“反正咱就能決定!”
“為什麼?您的一言堂?”朱雄英問道。
湯和看了一眼朱元璋,趕忙對朱雄英道:“你爺爺本事大,能改變很多的想法,反正他說的對就是了,不然咱也求不到這來。”
朱雄英哦了一聲,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湯和和朱元璋。
搞什麼鬼。
……
一輪紅日,從紫禁城東方升起。
將整個皇城照耀的美輪美奐。
各衙門已經有序推開辦公大門。
各部堂早早到衙門,底層小吏已經給衙門值廬內的諸官吏泡好茶。
工部主事練子寧也早早來當值。
屋內有小吏在擦拭座椅和拖著地板。
“練大人,早啊。”
練子寧嗯了一聲,走到太師椅上坐定。
朱漆桌案上堆著一堆文書,皇陵的重修,需要耗費大量的心神,戶部撥給工部的預算,能申請到皇陵項目上的少之又少。
最令他疲憊的是,他手下的人手工匠又一步步被工部郎中楊明笙借調。
下麵的小吏紛紛上奏文書,請求練子寧加派人手。
他不知搪塞了多少次,可皇陵是有工期時限的,完成不了考核政績就會被打劣等,以後升遷又會要多熬幾年。
大明的官難做,上麵一句話,作為基層官吏要跑斷腿愁白了發。
“練大人,早啊。”
少頃,工部右主事也穿著官袍走了進來,坐在練子寧對麵的辦公桌後,端著茶盞開始喝茶。
“你說你啊,非要和楊郎中較勁個啥。”
右主事韓齊吹了吹黃湯的熱氣,語重心長的對練子寧道:“咱就混一混不好麼?你看本官,雖然已經五十餘了,但做官的精髓本官是摸透了,不得罪人,不辦事,不管事,凡事模棱兩可,能讓下麵的人擔著責任就讓他們擔著。”
“修皇陵這事兒,你就讓主簿去管著就是,何必親力親為呢?”
練子寧揶揄道:“如果人人都向韓大人這樣,大明完了。”
韓齊不以為意,他對自己的定位很精準,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