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寶玉是我哥!
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曰隻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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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看到這幅偈語是否又悟到些什麼?”
小沙彌已經走了,賈良在拾得間前站住,看著麵前的對聯,忽然間愣住了,倒是忘了進去裡間,左右兩柱分彆。
上聯萬般無用,空剩皮囊骨
下聯變化真假,不改菩提心
看到老僧佛禮,賈良也拱手回禮,忽然想開口詢問,但是老僧卻忽然最初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而後率先走向拾得間內。
佛曰,不可說,不說也是一種修行,不言也是一種成全。
賈良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些跟不上這些大師們的節奏,苦笑一下,而後跟上。
一個光頭僧人,而對坐的則是一個女孩子,毛瑟走近,從懷裡取出手帕將香菱兩眼流淌的淚水擦乾,剛才好好的一個女孩此刻梨花帶雨的,好惹人憐。
而對做的那個和尚,雖然蒼老,但是眉宇之間卻能看出與香菱的幾分樣貌相似。
“沒事,彆哭了,少爺在這裡呢。”
也不多去詢問,畢竟這是人家父女之間的問題,而自己此行的目的也不過是讓香菱見上一麵這位父親,而自己也很想見見這位貫穿紅樓的奇人,甄士隱。
兩眼凸出,麵貌古板,不見絲毫笑容,即使此刻麵前坐著的是過去他最為疼愛的女兒,身上穿著與老僧相似的袈裟,默念佛法,手轉佛珠。
四個人都沒有說話,香菱也在賈良的懷裡躺著,有時發出聲音,或是抬頭看著麵前的僧人,時間改變了很多記憶,但是對於那張熟悉的麵孔,香菱還是能認出一二。
“敢問公子姓氏?”終是歎口氣,甄士隱開口說話,打破了場麵上的寂靜。
“我姓藍,姑蘇藍氏子弟。”賈良原本準備說出正名,可是不知為何,想起了門前的那句話,變化真假,是否表示自己不需要去將真實身份透露出來。
還有很關鍵的事情,自己這次來,所使用的名字是藍雨,或者說自己就是藍雨,而所謂的賈良此刻還在京城某處玩耍呢。
那邊,甄士隱與老僧相視,同時搖搖頭。
“人名本就是一個稱呼,不需太過糾結,但是公子的姓氏極為高貴,何必棄之不用。”甄士隱歎口氣後才開口。
“眾生平等,何來高貴……”賈良想了想,準備用這一句來反駁。
“施主,你著像了。”老僧打住了賈良,開口說道。
忽然之間再次安靜下來,賈良奇怪的看一眼老僧,靜下心來,仔細思考為何老僧說自己著像的意思。
甄士隱說自己的姓氏高貴,那就是賈姓,自己想要反駁……但是從自己反駁的時候就已經輸了,就和寒山與拾得所對話的一樣,當自己開始反駁的時候,自己其實內心就開始出現了爭執,反駁的本身何嘗不是一種對於自身尊貴的認同。
自己應該做的就是和拾得一般,任他怎般訴說,自己隻需要隨他去,坦然麵對,那才是真正的一種從內在深處迸發的平等。
“受教了。”
拍拍懷裡的香菱,再次拱手一禮對老僧與甄士隱,這種佛家偈語的確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語言之間存在的就是一種生活態度,越是一種淡然卻往往是一種解脫。
話到了這裡,賈良也算是明白,自己今天差不多該走了,這個世界的確是臥虎藏龍,一開始以為這個甄士隱隻是一個簡單的配角,全無多大用處,無仙緣也無慧根。
但是自己親自見過一麵後,才明白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當然,輕輕的一句話就將將自己比過,這份悟性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對。
無為處明悟本性,道法自在,緣法奇妙,自己終究差了太多。
“香菱,和你父親做個告彆吧,然後我們該走了。”
還以為能在老丈人麵前牛一點,裝個十三,至少告訴對方自己絕對能好好照顧對方女兒,然後對方千恩萬謝之類的。
現在看來,還反被對方教育了一頓啊。
歎口氣,將躺在自己懷裡的香菱扶正,緩緩站起來,準備將最後的告彆留給他們父女之間吧。
“等一下。”甄士隱忽然開口,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賈良。
賈良奇怪的回頭看,隻見到一個令牌飛過來,接住一看,“甄”字在令牌上。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真假假何時到頭,這個令牌在我這裡沒有什麼用處……就當英蓮得嫁妝吧,你們走吧。”
揮揮手,轉過生麵對佛像,這一轉徹底與這凡間切斷了最後的一絲聯係了。
賈良默默走到香菱旁邊,蹲下身來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手摟著腰扶住,剛才哭成那樣,最後看到的卻是直接斷絕過去的父親,估計內心的打擊比身體的虛弱更多。
那邊的老僧同時站了起來,做出請的姿勢。
鬆開賈良的懷抱,香菱將自己懷裡的長命鎖取出,看著麵前熟悉卻又模糊的背影,緩緩跪下,而後磕頭,一下,兩下,三下……
“不孝女甄英蓮,日後無法侍奉父親左右,心中惶恐,望父親保重身體。”
還是沒有回頭,還是低聲誦經,木魚聲長存,隻是隱約間,毛瑟見到這拾得間供奉的大佛,流淚了。
香菱磕完頭後不再有絲毫的遲疑,站起身來,這次是主動的,牽住了賈良的手,而後默默的等待賈良帶她離開。
此生,青燈古佛;此生,心係一人。
這對父女最好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