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嘉祥紙坊技遜一籌,在少夫人手下敗北,沈叢心服口服,不過前些日子得了皇商之位,在下從各大小作坊裡挖來不少工匠,紙坊本也有不少工匠。這些人要在在下手中討生活,可在下不才,此番這紙坊的經營權,怕是要讓給大哥,他與我秉性不同,我用的人他大約也不放心,恐怕會大批削減工人。在下用他們之時,曾經許下承諾,必會保他們衣食無憂,如今……”
一個店鋪若是虧了本,第一件會做的事情,便是削減開支。
工人的銀錢雖然不高,但一個兩個累計下來也不少,何況嘉祥紙坊沒有生意,清退是最正常的做法。沈良若是那樣做,隻能算是中規中矩。
蘇洛眉梢動了動,隱約猜到了沈叢的意思,卻還是開口問道“所以沈三公子是準備……”
沈叢語調真摯“我想請少夫人接納這些工人!福如紙坊如今是日夜趕工,造出的紙也是不夠賣的,這些工人你接了,一來他們的生計有保障,二來,對少夫人的紙坊也有好處,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不過這件事,咱們隻能私下裡進行,還望少夫人在人前不要說起,免得在下於家中處境更是尷尬。”
他這一番話語和做派,可算得上是高風亮節。
若是尋常的人見了,總是要高看沈叢三分的。
可蘇洛偏偏不是個尋常的。
她略一思忖,便道“三公子為下麵的人謀出路是其一,想讓沈大公子接下紙坊後無人可用,這紙坊徹底落敗,是其二吧!”
若是核心工匠全部被挖走,就算是沈良有心要重整雄風,也是光杆的將軍不頂用。
沈叢麵色一僵。
他的確打的是這個主意,想不到這麼輕易就被蘇洛給識破,一時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就便想通,也不再費心掩飾,眉心沉沉的說“在下此舉的確是一箭雙雕之計,少夫人聰慧,一眼便識破,在下不與少夫人說明白,便是怕少夫人覺得在下心思深沉,不堪合作!”
他捏緊手中的青花瓷杯“沈良既然不仁,我又何必有義!少夫人,話既然已經說開,你便好好想想,拋開我個人的目的不談,這對於福如紙坊,的確隻有利,沒有弊!”
蘇洛沒有馬上做出回應,隻是問道“嘉祥紙坊是你多年的心血,如今你這樣自毀,便不心痛?”
“就因為它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更不能將它送到敵人的手裡!”沈叢一字一句的說,絲毫不掩飾語氣裡對於沈良的恨意。
“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想!”蘇洛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沈三公子彆怪我小人之心,我得確定,這是不是你沈家合起夥來,對付我福如紙坊的一出戲!”
蘇洛隱隱約約有影響,後來沈家的掌權人,好像是沈叢。
他一個庶子,能殺出重圍,必然有他自己獨特的手腕,蘇洛不得不防。
沈叢眸子裡光芒閃爍,憤怒與痛苦交織,下顎緊咬,極力在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過了好半天他才緩緩開口“在下的母親十天前歿了,大娘和沈良趁我不在,尋個由頭重責了一頓,母親體弱,沒扛得過去!在下用母親的亡魂起誓,我與沈良絕對不是一條心!”
蘇洛一驚“你母親死了,你為何沒有戴孝?”
沈叢苦笑一聲,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截白布“她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姨娘,沈夫人說,不配戴孝的!”
越國的確有這麼個規矩。不過姨娘歿了,親生的子女,還是可以戴孝一月,以示孝道。
沈大夫人此舉,的確是欺人太過。
想必也是因為在這件事上,沈良受了沈叢好大的連累,才會想出這麼陰損卻又挑不出錯處的法子。
而且蘇洛眼尖的發現,沈叢手臂上還有不少深淺交錯的淤痕,此時明明已經是盛夏,他的衣服卻還是有著極高的領子。
若是細心的去看,便會發現他的脖頸之上,也有暗傷。
看來這段日子,他在沈家的確是吃了不少的苦。
沈叢緩緩將衣袖放下,眼含希冀“少夫人如今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