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不下去吃飯了,我們部門要聚餐……好像還有審計組的人一起,希望不要問我什麼意外的問題,到時候萬一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靜姐的眼睛就能殺死我一百次。’
依凡看完信息回複到今天公司氣氛確實詭異,樓道裡時不時傳出各屋細碎的議論聲,你們劉經理還甩了我們裡間的門,像是和莉姐有什麼爭執,應該是帶著怒火回去的,上午沒啥大事彆去找他。
陳瑜知道了,忙吧。
忙碌了一上午,總算完成了莉姐交給的任務,依凡起身活動了下僵直的身體,朝著走廊另一側廁所的方向走了過去,途經行政部時,隨意瞥了一眼,見陳瑜還在電腦前專注的打字,再往前走就是原領導李文新的宣傳部了,門半掩著,裡麵談話聲太過高亢,毫不費力就聽得一清二楚,依凡想著要不要過去幫忙將門關嚴,又怕裡麵的人察覺到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反而尷尬。正猶豫之際,就聽見裡麵傳來劉敬安的聲音“你是見死不救啊,我現在深陷泥潭,還能找誰拉一把,你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有什麼困難的?”
緊接著就是李經理的回答“為了推脫自己的責任,又要搭進去多少人你才甘心,咱們年紀都不小了,有些責任該自己背就自己背吧,不要再讓年輕人當替罪羊了。事情現在已然暴露,你就算能找人替你藏著掖著,事實就是事實,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奉勸你,還是見好就收吧,趁著問題不嚴重,主動交代了,集團也會從輕處理的。”
“嗬,我不信有我擺不平的事,今天中午我會陪審計組吃飯,隻要他們肯去,我自然能搞定,你就等著瞧吧。”
“我從不想看誰栽跟頭,你也不必向我證明什麼,咱們在澳林多年,折在你手上的人不計其數,我除了勸你回頭,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審計組是集團請來的人,他們辦事一向有分寸,這團火一時半會兒燒不到你,但總算是個提醒,我也不多說什麼了,隻是,希望尤佳是被你犧牲掉的最後一人。你我都有孩子,彆隻拿自己的孩子當孩子,彆人的孩子就隨意欺負。新人,沒有經驗,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你彆隨意拖他們進來,人家孩子找份工作也是不容易的,人啊,還是要講良心的!”
“行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守著你的太平日子過吧。”劉敬安今日第二次重重甩上了門。
依凡躲在廁所裡間,想著二人的對話怔怔出神,每每聽到尤佳的名字,她都難免心傷,尤佳的走像是從世界上蒸發了一般,離開當天就音信全無。她一邊擔心尤佳因為突然離職而備受打擊,一邊則期盼著劉敬安這個惡人能得到他應有的報應,可天不遂人願,當下午劉敬安再踏入綜合部裡屋的時候,臉上的得意之色似乎正印證了他在宣傳部李經理麵前誇下的海口,看來審計組真的被他‘搞定’了……
不同於上午的劍拔弩張,此時的他氣定神閒、誌得意滿,神情、言語都透著喜悅之情,與陳莉聊得分外投機,時不時還傳出愉快的笑聲。待到他離去,陳莉仍是送至門外,還壓低聲音反複說了幾次‘放心’。
見劉敬安一個中午的時間就扭轉了局麵,公司上下的議論聲又朝著另一個方向轉了過去。他的成功脫身無疑向所有人證明了他的能力可不止行政部主管這麼簡單,更不僅僅是靠巧言令色討得毛總歡心這麼膚淺,多的是大家見不到的本事藏在暗處,任誰敢動他的利益,都要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集團既然派來審計組調查,自然不可能是捕風捉影,有些確鑿的證據在中午吃飯的時候便被擺在了桌麵上,隻要知道了集團調查的緣由,以劉敬安的機敏狡詐自然找得到出路。而審計組的人並不出自集團公司,而是集團專門從審計公司請來的人,畢竟是第三方,沒有實質利益牽扯其中,做起事來也就沒有那麼果斷決絕,順著劉敬安的話音,就著一桌子飯菜,大家便笑著將事情聊到了對劉敬安最有利的方向,這才一身輕鬆的出了飯店。
而那個觸碰劉敬安利益的人也很快便被他翻了出來,在他從綜合部回屋後不久,一封出自行政部的郵件就傳遍了公司上下,內容表明物業的錢師傅因工作失誤造成了公司損失,被正式開除。
這樣的轉折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當然也包括被開除人本身。錢師傅很快便找到六樓,在行政部內鬨得不可開交。毛總被驚動後先將姚靜叫過去了解情況,又將劉敬安喚來商量對策,最後交代財務部計算補償金,這事直到下班時也沒處理完全。
直到第二天,大家才得到消息,錢師傅得了一筆補償金,這幾日辦理手續離開公司。公司裡所有人都被這事情奇特的走向弄得雲山霧罩,而真相也隻有行政部和少數幾位領導最為清楚。
依凡和陳曉青就是從陳瑜那邊了解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集團收到了一封告密信,信的內容無從得知,但從事情的走向來看,這封信肯定涉及了劉敬安的一些違紀問題。審計組先是將各職能部室的領導請去分彆了解情況,又逐個部門抽調一些員工過去問話,結果錢師傅就主動提起了員工對劉敬安不滿的事情。
錢師傅說公司三十年前給員工住宿房,劉敬安自己占了一套,父母占了一套,丈母娘家又一套,這在當時已經不合規了,這幾年公司效益不好,便要收回這些住房,為體諒員工實際困難,公司還提出備選項,如果沒法交出房屋,就要按時繳納租金,這樣的黃金地段,租金自然不便宜,其他員工都是交房的交房,交錢的交錢,隻有劉敬安推三推四、一拖再拖。這事情一經傳出,公司不少老員工提出抗議,認為領導更應以身作則,就這樣,事情鬨大了,劉敬安就以權力硬壓下去,一來二去,大家怨聲載道,卻礙於年紀大了離不開公司,隻能隱忍在心。
錢師傅此次也是為大家發聲,沒想到卻落得這樣的結局。
而劉敬安卻憑借精湛演技,不斷向審計組訴苦,又積極表態,願在一個月之內補交拖欠租金。最終,審計組給集團交了一份言簡意賅的報告,裡麵看不到錢師傅和老員工們的義憤填膺,也見不到劉敬安的劣跡斑斑,對那本記錄了劉敬安8年拖欠情況的賒賬簽字本更是隻字未提。有的隻是一段不實的描述,寫著劉敬安家庭困難,一直得到公司照顧,所欠租金賬目都有簽字為據,一月內將全部補齊。
聽了陳瑜的描述,林依凡和陳曉青都有些心灰意冷。她們知道在權利麵前,自己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她們以為,那隻是因為自己沒有勇氣,隻要有了勇氣,敢於反抗,再大的權利都掩蓋不了肮臟的惡行。可現實卻狠狠的給她們上了一課,錢師傅反抗了,他不僅代表自己,也代表了那些憤憤不平的老員工們,這些人可比她們這樣的新人要有發言權,也更有體麵和尊嚴,可結果呢,還是被權利狠狠地打壓下去,錢師傅的離去就像劉敬安揮起的一麵旗子,向所有人顯示著他的勝利,也警告著所有人,屈服是他們在澳林必修的一課,不懂的人,就不配繼續留下。
她又一次嘗到了無可奈何的滋味,而這時,‘新龍社’就成了她唯一的‘避難所’。可是‘避難所’也有‘避難所’的苦惱,像何靖峰對她訓練的要求越發嚴格,時常因她做不到某個動作而板起臉來,又像李悅總是時不時地經過他們訓練的場地,臉上滿是愁雲,連平日與林海一的打趣都再難聽到。依凡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如果自己不存在,或是自己不惹到陳梓萱,亦或是自己能快速掌握何師兄指導的所有功夫要領,那麼,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何靖峰最擅長的雖然是跆拳道,其他功夫卻也是四社的佼佼者,這幾日,他便結合了多種功夫,指導依凡如何融會貫通。新人最長犯的錯誤就是動手時忘記腳下動作,踢腿時手不記得放在哪裡。他對此倒是很有耐心,依凡屢次出錯,他便一遍遍糾正,慢慢地她便熟能生巧,功夫提升迅速。
但李悅的情緒,也成了依凡的心病,每每見師姐笑容慘淡,她便覺得不是滋味。她思索再三後,終於鼓足勇氣向何靖峰表達了自己要單獨練習的願望,她說自己已經掌握了他教的大部分功夫,隻要勤加練習,應付‘新雨社’的對戰絕無問題。這樣的誇口她在平日是絕對不會輕易說出的,隻是情勢所逼,她倒寧願讓師兄誤會她狂妄,也不想師姐暗自神傷。何靖峰對於她的表達隻有冷冷的一眼,隨後便給她增加了一倍的訓練任務。
無奈之下,她隻能暗下決心,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師兄能教的全部學會。為了這樣的目標,她每日不知疲憊,時常大家走了,她還獨自一人練到9、10點鐘,待到回家,連胡思亂想的力氣都沒有,倒頭便睡得意識全無。
這樣超負荷訓練多日,她白天的狀態自是疲憊不堪。中午吃飯的時候,陳曉青、陳瑜和鄭浩天又一次經曆了她差點把臉砸向盒飯的情景,還好鄭浩天眼疾手快,用手托住了她的臉。她驚醒之時,本能抬手就是一巴掌,鄭浩天迅速閃躲,才躲過一劫,倒讓陳曉青和陳瑜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鄭浩天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我高中時就被你打出條件反射了,沒想到隔了七年,居然還是這麼靈活。”
“依凡!你乾什麼呢,你這臉就要砸到飯上了,要不是鄭總反應快,你真成了公司一道風景線了。”陳瑜緩過神來急忙替鄭浩天辯解道。
林依凡內疚地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著“不好意思,我這幾天練得有點條件反射,你們要是再看到類似情形,就讓我成為風景線吧,彆傷到你們。”
“哎呦喂,這口氣大的,你這幾天還能練出什麼絕世武功不成?”陳曉青翻著白眼,一臉的不可置信。轉而又邪魅一笑“教你的不會是個大帥哥吧,這麼有動力,天天練得廢寢忘食,很可疑啊。”
這次換依凡苦笑了一聲,搖頭道“倒是個帥哥,不過我這麼廢寢忘食的可不是為了多和他相處,而是為了脫離他的教學。”
“聽著倒像是有什麼故事啊!”陳瑜換了個托腮的姿勢,表情立時專注起來。
“哎,沒什麼。教我的這位師兄和社裡的一位師姐關係不一般,我啊,就是個十足的電燈泡,再跟他學下去,我就要把黑夜照成白天了,全社的人都能看出師姐的不高興,就他看不出來。師兄吧,什麼都好,就是情商確實不高。”依凡話音剛落,鄭浩天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咦,鄭總,你笑什麼啊?”陳曉青滿臉不解地望向鄭浩天,其他兩人也覺莫名其妙,都朝他看去。
鄭浩天卻笑著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著“沒什麼,我隻是想到了以前認識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