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卻茫然無比,誰把我送回來的?
雙手扶著額頭,我大拇指用力按著兩側太陽穴,那種頭疼的感覺才總算消散一些。
艱難從床上爬起來,我趔趄著走出房間。
屋門外,一個背影在門檻前頭忙活著。
青麻小褂,粗麻布褲子,肩頭還纏了幾圈細麻繩,光溜溜的腦袋,仿佛在陽光下反光。
我當時就呆住了,哆嗦地喊了聲爹。
我心都差點兒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昨晚上難道就是我做了個噩夢?實際上……
還沒等我僥幸想完,那背影就轉了過來……
他的臉和我爹有七八分相似,濃眉,圓眼,嘴唇厚,整體卻乾瘦乾瘦。
在他眉毛到下巴的位置,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本來一張和善的臉,就是因為這傷疤而顯得凶煞!
僥幸破碎,我心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頭似的,死死地捂著胸口,險些窒息……
“二叔……”我艱難地喊了一聲,始終是站不住了,癱坐在地上。
我難受得又想哭,眼淚不受控製地就流了下來。
“莫哭了,哭個錘子,男人流血不流淚,你老漢看到,給你臉上兩腚錘。”粗獷的聲音傳入屋內。
二叔起身走了進來,他伸手就把我從地上拽起來。
“我爹沒了……他也揍不了我了。”我心裡頭更難受了。
二叔叫做劉鬼手,他和我爹是兩兄弟,他在差不多三十多裡外的村子當撈屍人。
這會兒我明白了,指定是昨晚的事兒傳進了他耳朵裡,他把我弄回家的。
二叔的臉色很複雜,他看了我一會兒才說道“養河胎沒那麼容易的,你這娃子命太陰,你老漢不信邪,非要把你養大,當年我就和他說過,他那根青麻繩是要鬆開的。”
“不過這也是他的命,你莫像個婆娘一樣哭哭啼啼,好好拾掇下,先跟我去把他接上岸,把喪事操辦了,好好給他戴孝!”
話語至此,二叔的聲音都嚴厲了不少。
“他還有事情要你做!”
我愣了愣,茫然地看著二叔,問他是啥事兒?我爹交代過什麼?
二叔卻搖頭,說讓我現在彆多問,他該講的時候自然會講。
接著他指了指桌上放著的麵餅子,讓我趕緊吃,吃飽了跟他去村裡頭討米。
撈我爹上岸,得先和河神上供,得要村裡頭的百家米,還需要三牲祭品。
我這會兒也饑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後背,胡亂地抓起來麵餅子往嘴裡塞。
一邊吃,我一邊小心翼翼地問我二叔,我娘的事兒,他曉得多少,他曉不曉得,什麼是勘陽關?
我話音剛落,二叔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鐵青。
他冷冰冰地說了句“莫要說那個死女人!”
“她這一下子好了,害了那麼多條人命!連羅陰婆都給淹死了,她恩將仇報,是要遭天譴的!”
“還好你算是聽話,沒有胡亂出門……”
二叔這話一落,我臉色也變了。
二叔怎麼會說我沒出門?不是他把我弄回來的嗎?
這時候,二叔的眉頭頓時緊皺,他也驚疑不定地看著我,眼皮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