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灶房上頭的煙囪在冒煙,這時間點,明顯大家都在家裡頭做飯。
我心裡頭更難受了,因為我曉得,他們隻是不想搭理我而已。
抿著嘴,我手用力捏著掌心,強忍著顫抖喊道“我爹淹死在水裡頭,得有百家米供奉,撈屍人才能上岸,求你們給一口米。我去撈我爹。”
回應我的,還是安靜和沉默。
手掌心刺痛,是指甲掐進了肉裡,我嘴巴裡頭也有銅鏽味兒,是牙咬得太緊,恐怕嘴巴裡頭也流了血。
我直接推開了院門,往裡走了兩步!
那條老黃狗瘋了一樣竄起,狂吠不止!
不過它脖子上栓了根繩子,衝不到我跟前。
我砰的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就磕了三個響頭。
“千錯萬錯,你們看不上我李陰陽,是我李陰陽的錯,我爹在懸河撈了一輩子屍,不知道讓多少人家死後團圓,求你們給口米,不然他就得一直呆在冷冰冰的水裡頭,求你們發發善心……”我聲音顫抖,更是哀求。
吱呀的開門聲混雜著細碎的腳步,啪的一聲輕響,我麵前多了個破布團。
我趕緊將其撿了起來,拆開之後,裡頭裹著一小撮米。
我小心翼翼,視若珍寶地將其放進了布袋子。
“這年頭,米金貴著呢,李陰陽,你可彆偷吃!這是給劉水鬼的。”尖銳嚴厲的聲音,從灶房門口的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口中傳出。
“還有,你這個喪門星,就是因為你,劉水鬼才被害死,昨天還連累死了羅陰婆和幾個漢子,你真要是還長點兒心,就趕緊從村裡頭滾出去,不要再害人!”她說完,直接進了廚房,啪的一下關上門。
我心裡頭難受得像針紮了一樣,一言不發地垂頭離開。
之後討米也沒絲毫輕鬆,我本以為過往那些年村民的謾罵已經讓我麻木。
今天他們的言語之尖酸,才讓我體會到那些年,他們始終還是礙著我爹的臉麵,留了幾分餘地。
臨中午時討米,我幾乎討到了晚上八點多,天都黑了才討足全村人的米。
尤其是有幾家人,我感覺他們眼神都快把我殺了。
因為他們就是昨晚上淹死漢子的家人。
他們之所以給我米,也是讓我必須得把人撈上來,不然的話就要我陪葬!
村尾入村,村頭出來,我緊緊攥著布包,匆匆朝著碼頭的方向跑去。
天黑得嚇人,頭頂的月亮更是大得驚人。
幽冷的風從四麵八方刮來,鑽進我四肢百骸,我冷得不停地發抖,一整天就吃了個白麵餅,還沒吃完,這會兒腹中饑腸轆轆的。
不知道是我磕頭磕多了還是餓的,腦袋一直暈乎乎的,也是難受得不行。
臨快到碼頭的時候,路邊都起霧了。
身後卻傳來一陣很壓抑的腳步聲,那腳步細碎而又急促,好似緊貼著我在走似的。
我心裡頭不安,猛地駐足回頭。
在我身後卻站著個人,他穿著一身黑漆漆的緞子衣,頭頂著一圈兒黑布帽,腳上一雙黑漆漆的大蛤蟆頭鞋,一張慘白的臉,真的是嚇了我一跳。
“你乾啥?!”我眼皮狂跳,額頭上也在冒汗。
隻是他這雙鞋,讓我心裡頭發怵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