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已然蹬蹬蹬地跑到了船中間,他麵色陰晴不定地盯著屍體,又罵了個操字,麵色更為難看。
“二……二叔……”我正開口說話,同時勉強撐起來身體。
偏偏就在這時,又有一道人影忽然衝到船邊,他狠狠地推著那女屍的肩頭。
緊跟著就是噗通聲混雜著嘩啦聲,那女屍竟然直接被推翻起來,又墜入了河裡。
這動手的人,不就是王學嗎?!
王學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麵色更是猙獰無比,和他之前那副學究模樣完全不搭邊。
“你乾什麼!”二叔猛地扭頭瞪著王學,嗬斥出聲。
王學雙手死扣著船沿,他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身體顫抖無比,聲音更是恨意十足。
“她拽我兒子腳脖子,把他的命害了啊!”恨意之中更是顫聲,明顯格外悲愴痛苦。
“我花錢請撈屍人,拉我兒子上岸,憑啥把她也拉起來!她就該在水裡頭遭罪受苦!永遠投不了胎!”
我扶著船邊緣站起來,二叔則是眉頭緊鎖。
他明顯要開口,不過又沒多說話了。
我也是欲言又止,王學這態度,實屬正常不過。
隻不過讓我心頭不安的是,剛才是豎屍上船,按規矩說,應該是已經被打撈了,她是會一直跟著找我的,現在它又沉下去……我還要下去撈上來麼?按規矩給她解決冤念?
可諾大一個懸河,裡頭不曉得多少無主死屍,誰能曉得這女屍的冤屈是什麼?
同樣,這也是撈屍人不願意碰到豎屍的原因之一。
死人不會開口說話,你連它死因都不曉得,怎麼解決麻煩?!
“二叔……啷個整?”我強壓下思緒,小心翼翼地詢問二叔。
二叔的眉頭依舊緊皺著成了個川字,他盯著船身裡頭那小孩兒的屍體說了句“先回去,把王老板和他兒子送上岸,將這件事情了了,咱們再說。”語罷,二叔就走到船尾去撐船。
我心裡頭定不了神,將屍體擺正了之後,用一張白布蓋上。
剛才潑進來了不少水,船裡頭濕漉漉的。
王學還是趴在船邊那個位置,他卻顯得很怪異,沒回頭看他兒子的屍體,反倒是盯著水裡頭目不轉睛。
我想說話,喊他坐好,話到嘴邊又給憋了回去。
二叔嗬了一聲,開始撐船,並且他聲音細長地吆喝了一嗓子“死人上船,打道回府,殺雞謝河神!”
我趕緊到竹棚船艙裡頭,將那背簍裡頭的大公雞給抓了出來。
乾脆利落地抽出來卜刀,一刀抹斷了雞脖子。
雞拚命掙紮,慘叫不止,我將其朝著水裡頭一丟。
這公雞更是反撲,血濺射了一大片水麵,月光照射之下,顯得恐怖森然。
隻不過它也沒能掙紮太久,逐漸沉入了水中。
二叔撐船朝著河溝外而去。
我隻能勉強定神,還是抑製不住,想要回頭看看。
水麵波瀾不定,卻看不見那女屍。
隻不過恍惚之間的感覺,讓我覺得被人盯著。
從河溝裡頭出去的時候,王學就不再趴在船沿了。
而是靠過來坐下,他瞅著船中間蓋著白布的位置,眼眶紅紅的,像是想哭。
“節哀。”我低聲勸慰了一句。
隻不過王學還是那副表情,根本沒搭理我。
我倒是沒太多在意,畢竟他現在情緒不正常。
隻不過劃船有一會兒之後,我才發現有點兒不太對勁。
王學眼睛有些狹長,就像是刻意眯眼,弄得像是女人的眼神似的。
他之前是一雙圓眼,還帶著眼鏡兒。
這會兒眼鏡兒也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去了,那一雙狹長的眼中,透著的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陰翳。
“王老板,你眼鏡兒呢?”我都不知道為啥,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王學忽然冷不丁說道“心都沒長的人,要什麼眼睛?”
並且,他嗓子裡頭還發出來了一點兒怪異的笑聲,這笑彆提多尖銳了,還當真像是個女人的。
我被嚇了一跳,直勾勾地盯著王學看了半晌。
王學又一動不動。
得過了有兩刻鐘,月光仿佛明亮了不少。
船尾傳來了二叔的喊話聲“陰陽,準備上岸,到碼頭了。”
這會兒王學身體顫抖了一下,怪異的是,他狹長眯著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複成了圓眼。
他手在身旁摸索,摸索出來了一個金絲邊框的眼鏡兒,匆匆帶上之後,抿著嘴,整個人都正常了不少。
我卻還是覺得,王學剛才太反常了,二叔在撐船,應該是沒注意到的。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問了句“王老板,你沒事吧?剛才你說那話,啥意思?”
王學卻明顯有幾分茫然,他不自然的看著我道“那話?我說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