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喪葬街的時候,天色已經到了半下午了。
敲開紙人許的鋪子門,紙人許都沒多看二叔一眼,就笑眯眯地看著我,點點頭,說陰陽又來了。
他這眼神透著幾分我說不清的情緒,他眼中還有喜悅?
我也不傻,從小我就明白一個道理,人最難變的是眼神,村裡頭的人都厭惡我,所以無論他們是什麼表情,看我的眼神必定有厭惡。
紙人許喜歡我,怕就是和他說的一樣,他覺得我是個好苗子,我命陰,可以學紙紮術,他想收我做徒弟。
被紙人許領著進了院子,他又把我送到了他兒子許昌林的房門前,讓我進屋去休息。
接著他低聲和二叔說著什麼,兩人去了另外的房間。
本來外頭太陽重,熱得人恍恍惚惚的,紙人許家裡頭涼悠悠的,感覺挺舒服。
當然,我們從孟家出來的時候,該帶的東西一樣都沒拉下。
將接陰的大黑木箱和撈屍人的家夥事兒都找角落放好,包括裝著老雞的背簍也打開,它還是蔫頭耷腦,不過稍微好了一點點。
我其實吃飽了,一直就困頓,昏昏沉沉的,躺上床,很快就熟睡了過去。
這一覺,當真是睡得昏天黑地。
之前一段時間,其實還好,等我睡到後頭,就開始迷迷糊糊的做夢,夢境又亂七八糟的,總歸就感覺著床邊有個人似的……
那種感覺分外的明顯,讓人驅散不了。
也不曉得掙紮了多久,我總算清醒了過來……
窗外透進來的,已然是月光。
天黑了……
老雞就睡在我枕頭旁邊,我睜眼的時候,它雞脖子也抬了起來,本來耷拉下來的雞冠子,這會兒也豎起來了一些。
明顯,充足的休息,也讓它恢複了精力。
我揉了揉眉心,稍微清醒了一些。
下意識的,我朝著門的位置看了一眼。
讓我心裡頭咯噔一下的是,我的房門,竟然開了一條縫隙。
那縫隙之中,怎麼好似有一個人側著身子站在那裡,在偷看我似的?
我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眼皮微跳,喊了句“二叔?”外頭的人沒反應……
我又喊了一聲許叔?可他還是沒動靜……
我登時就被嚇了一跳,趕緊翻身下床,至門口,我直接一拉門。
吱呀的聲響之中,兩扇門都被我打開。
杵在我房間門口的,赫然是一個通體蒼白的紙紮人……
這紙紮人鼻子眼睛都沒有,可它的形體,當真和真人無二,明明看著是紙紮,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杵在這裡一樣。
隻是因為沒有鼻子眼睛,就給人一種恍惚感,好像看不清它一樣。
我眼皮微跳,這紙紮人杵在這裡,也是怪滲人的。
我側身先出了房間,看向了二叔住的房門,還是和之前一樣,門縫緊閉,裡頭卻傳來一陣陣的鼾聲,明顯二叔還在睡覺。
本來我想著把紙紮挪一挪,可又覺得紙人許這裡的紙紮都怪異得很,又不敢胡亂去觸碰。
院子裡頭更冷颼颼的,我縮了縮肩膀,去上了個茅房。
方便之後,整個人都徹底清醒了,沒心思回房間睡覺,耳朵邊恍恍惚惚又好像聽見有人在喊話,像是從前頭的鋪子裡傳來的,在問有沒有人。
我心裡頭突突一跳,頓時去側耳傾聽。
那聲音清晰了很多,的確是在問有沒有人。
我當時還愣了一下,紙人許人呢?開著鋪子,卻不在鋪子裡頭?
下意識的,我就從院子離開,從隔斷門進了前頭的鋪子。
鋪子裡頭點著蠟燭,燭光幽幽。
這會兒我才發現,紙人許的鋪子,要比往常空曠。
之前左右兩邊都有不少的紙紮人,今兒個,竟然一個紙紮人都沒有。
並且紙人許也不在這裡。
更怪異的是,剛才分明有人在問有沒有人。
這會兒鋪門外頭空空如也,半個鬼影子都沒有……
我揉了揉眉心,嘀咕了兩句,下意識地就轉了個身。
結果在我後頭杵著一個人,這人臉色白色嚇人,眼袋都耷拉到顴骨那裡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被嚇得一聲大吼,猛地一下後退,整個人都撞在了木桌上頭,疼的鑽心。
同樣,我也被嚇得不輕。
這莫名其妙的,人就出現在我後背了!?
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紙紮鋪,換老板了嗎?”那人乾巴巴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