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平穩,不過聲音在此刻卻變得厚重,中氣十足。
再下一刻,我就聽到了林子出口外邊兒,傳來了一道尖銳而又沙啞的吆喝聲。
這聲音是鬼婆子的,可那種尖銳,反倒是和我接陰時候吆喝的接陰賦相似。
直直讓人渾身都是雞皮疙瘩,頭皮發麻不已!
“死人過棺不沾地,活人夜行莫回頭!”
“子時將至,神婆開陰!”
“先生背屍!百鬼退散!”
這聲音響起的瞬間,我和苗光陽身側的霧氣便有了變化。
本來濃霧密集,霧氣幾乎都快逼近我們的身上,甚至於跟前的霧氣也都不少,以至於林子出口都完全被籠罩住。
可現在,霧氣開始朝著兩旁散去,身側的霧氣更加密集,不過跟前的霧卻散開了,形成了一條約莫兩三米寬的窄路!
林內還不太明顯,林外就能看得很明顯。
鬼婆子傴僂著腰身和二叔站在前頭,他們神情警惕地掃視周圍,目光落至我和苗光陽身上的時候,便是鬆緩不少。
苗光陽稍微停頓了片刻,便繼續往前。
走至鬼婆子身側後,鬼婆子手中持著那根纏著白綾的柳條,則是朝著旁邊的霧氣裡啪的抽了一下!
清脆的聲響,似乎也壓下來了不少野貓淒厲的叫聲。
可更怪異的一幕發生了,我竟看見霧氣兩側,之前被鬼婆子抽得昏死過去那些村民,他們竟然清醒了過來!
不,不是清醒,而是麻木的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呆呆地站在霧氣的邊緣,隻是能看清楚頭臉。
除此之外,霧氣之中還探出來一些人手,根本看不見頭臉和身體。
那些手或是朝著前方像是想抓住些什麼,或是手中提著破舊的燈籠,燈籠裡頭的火苗早已經滅了,更顯得陰森怪異。
“你這哭喪棒,用的隻是普通的柳木,這路上要熱鬨一段兒了。”苗光陽淡淡的開口說道。
鬼婆子噅兒噅兒的咳嗽起來,咳嗽之餘,他又在給自己點煙。卷葉子煙叼在口中,打火時手都在哆嗦著。
“苗先生放心,鬼婆子走夜路,甭管是活人死人,不開眼的來攔路,一棒子都能抽回去。”
語罷,煙已經點燃,暗淡的火星在鬼婆子抽了一口之後,頓時變得明晃起來。
他抬腿往前走去,手中那纏著白綾的柳條,也就是哭喪棒,劈啪來回抽打霧氣邊緣。
隨著他走過,那些人手竟然真的縮回去了。
而且那些麻木的村民,也都退回了霧裡頭,看不清楚。
二叔則是緊跟著苗光陽一側走著,他手中拿著卜刀,更為小心翼翼。
這一路上,兩側都是霧氣,一直等離開村子,回到我家跟前之後,霧氣才總算散了。
其實剛才在經過村子的時候,我也惴惴不安,好在並沒有出任何紕漏。
到了我家之後,苗光陽就將我爹的屍體放置在了棺材裡頭。
隻不過怪異的是,我爹的屍體竟僵直地坐著,躺不下去……
這會兒差不多到了夜色儘頭,月光都已經消失不見,黎明之前是夜晚最黑的時候。
二叔在旁邊盯著屍體看著,他眼睛泛紅,眼珠子裡頭變得渾濁了不少,像是想哭,而又忍著哭一樣。
我格外不安,小心翼翼地詢問苗光陽,為啥我爹坐著不躺下,這該怎麼蓋上棺材蓋子?此時苗光陽神色已經平淡了很多,他開口告訴我,因為我爹怨念不散,他想要破屍沒破,又被我們鎮屍,雖然鬨不了什麼,但是他肯定是不想就這樣走了的。
至少得簡單給他化去部分怨氣,這才能夠安穩入棺安葬。
我馬上就問苗光陽,那我應該咋做?
苗光陽揉了揉眉心,說道“不難,我給你準備好了一封訃文,你念完之後,他應該就會躺下去了。”說著,苗光陽從身上取出來一張紙。
那不正是他白天寫的東西麼?
我低頭去看,其上的內容繁雜繞口,好在我爹教我讀書不少,將將認得這些字兒。
這紙上第一行字兒,便寫的是;孝子李陰陽,祭告養父劉水鬼訃文。
隻不過不曉得為啥,明明是白紙黑字,可我看著這字,好似其在擴散,並且泛著一點幽幽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