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18年,11月19申時已末,臨霜降,天小寒……”
顧家祖祠。
一群顧家黑衣人,持香敬拜,數近百人,都是當代長老執事一流,在此焚香祭祖。
層迭排布的靈位,如小山般占據了大半祠堂,靈位皆用斷劍展示,儘顯肅殺。
家主顧時遷領頭,祭拜完畢後,他將大香高舉過頭頂,深深一拜道:“祭先祖!”
餘下顧家眾人齊聲喝喝:
“祭先祖!天地乾坤,唯祖不滅!日月輪轉,萬法不侵!”
一陣陣濃烈殺伐劍意衝天而起,幾乎要將房頂掀開。
祭祀完畢,眾人大多自行離去。
顧時遷沉聲道:“取劍主命簿來。”
兩名後方的侍女,便聯手取了一樣溫沉如玉,足有湯碗大的沉重事物過來,熒光陣陣。
他轉過身,墨鏡上倒影出個已經難掩激動的嬌小人影——顧盼,已等候多時了。
這就是顧家的規矩,每當有新的家族子弟得到劍塚傳承,便可成為一位新‘劍主’,要做兩件事。
一是需要全族祭祖,起個昭告全族的意思。
第二,則是需要劍塚傳承進行錄入,祖祠上,對應的靈位會顯露獲取傳承對應的祖輩信息;如果是已經遺失的靈位,則會在準備好的空白靈位上進行浮現。
一劍塚、一傳人,一生一死,源遠流長。
顧家傳承如此多年,自然是有其獨到之處。
顧時遷看著那位之前還鋒芒畢露、如今大事已成卻顯得有些緊張的少女,不由得溫和笑道:
“顧盼,將你的傳承物烙印一次,以後你便是留了命牌,正式進入顧家劍主一列了。”
“是,家主。”
顧盼心中當然有些緊張,不過她緊張的倒不是自己終成‘劍主’的事情,而是在擔心……
“我若是直接把大劍塚拿出來的話,恐怕不妙……”
“顧家曆朝曆代以來,從未記載過有人成為大劍塚傳承的,即便是曆代家主,也不曾有過這等奇遇……
“傳承雖好,但畢竟還不是我的實力,而且出了劍塚遺跡後,若是有同族要搶奪,怎麼辦?我現在,可隻是個卑微的凡人而已”
“且不說小輩了,大劍塚一出,恐怕就算連各位長老自身都要眼紅,難保他們不會為此出手,想要為他們自己的子孫奪取機緣!
“我此次突然有這天大機緣加身,長遠來看固然是喜事,但也要守得住才行!若是往近看,卻恐有生死之憂啊!”
顧氏子弟,靠本事拿到一份劍塚傳承的寶貝,當然沒事,這是合乎家規的。
但是寶貝太大了,就有關係了!
此時此刻,身具顧家史無前例大劍塚的顧盼,陷入了思考。
不是不信任家族。
正是因為太過於了解自己家族,她才會猶豫!
換位思考,倘若是彆人拿了大劍塚傳承的消息傳出來,被她顧盼知道了,一樣會在羨慕嫉妒之餘,隻恨不能取而代之的。
反正劍塚傳承已經帶出來了,倘若那位劍主死了,家族總不可能把已經出來的傳承物再塞回去,肯定是要重新內部挑選一位新人,直接繼承此物的。
劍塚傳承留有祖輩烙印的奇物,但大家都是祖宗的子孫,誰來當不都要喊祂祖宗?
說白了,遺跡裡麵是裡麵,遺跡外麵是外麵。
不一樣的,大劍塚代表的可是先祖!誰看到先祖來到眼前了不迷糊?
“嗯,我自幼無父無母,少有倚靠,我姨娘雖然靠著劍主遺孀的原因,勉強進了長老會,撫養我長大,但她歸根究底,也隻是一位劍侍罷了,少有什麼話語權!
“平日裡還好,倘若是遇到家族內部的傾軋,根本護不住我!
“就像今日早上一般,遇到大長老他們的刁難,姨娘根本一點用也沒有,我雖不能因此埋怨她,但也要自己更加小心謹慎了。”
“呼……”顧盼在心裡想個不停。
這時,旁邊的大長老卻冷哼一聲:“顧盼,還不將劍塚傳承取出來?莫非你根本沒拿到傳承嗎?”
“嗯?”顧時遷一聽,也是內心咯噔一下。
這小孩兒,踏馬的不會騙人的吧?難道她雖然沒有死在劍塚裡,但卻沒能拿到傳承,隻是僥幸逃出?
這也未必沒可能。
可你自己說的拿到傳承了,大家看你從劍塚裡活著出來,也都信你。
事到如今劍主祭祀都做了,你若是現在拿不出傳承,按照祖訓,說不得今天也隻能你自己給那靈位上添一筆了!
“盼盼,還不快把傳承拿出來?”一直是都市白領打扮、今天祭祖才換上孝服的顧月明也急了,自己這小孩,可彆真是做了這等錯事吧。
“哼!我看怕是瞞著,究竟有沒有進劍塚去,老夫沒有親眼看到,也難說得很!”
大長老顧時庸此時已經有了懲治顧盼的心,此事官司哪怕打到祖地去,他也沒做錯。
一時間,整個祠堂裡,剩下的這幾人顧家掌權者之間,氣氛都變得冷了下來。
顧盼見狀,心中也是一凜。
“嗬,果然!老東西已經看我不爽,我若再暴露大劍塚的話,他定是臉都不要,直接寶物有緣者居之,背後要來搶我!”
“先祖,對不起了,您的榮光我要先藏一藏,等晚輩顧盼有了實力,再親自頌揚您的名字呀,呱!”
想到這,顧盼已經下定決心。
“諸位長輩,傳承物在此。”
她一邊說,一邊從得來的大劍塚上麵,掰下來了一小段——之前離開遺跡時,大劍塚上麵有好幾把小劍塚一起跟過來,粘在一起跟她逃出的。
‘奇怪,我為什麼要用逃字……’
“哼,大長老未免太看我顧盼不起來!”
顧盼不多想了,隨手摸了一根,掰斷下來的小劍塚,放了上去。
此劍晶瑩玉潤,藍田玉暖,是‘優異’的品級,可以融入咒印當中,添加實力。
雖然品相也很不凡,但已經不至於引起家族長老內部的傾軋搶奪。
見到這一幕,大長老等人自然也沒法再多說什麼,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那就希望顧盼劍主多為家族貢獻”,便老老實實站在旁邊不說了。
在場顧月明也鬆了口氣,心想總算搞定了。
這小妮子,真是令人牽腸掛肚,和我一樣做個劍侍不也挺好的嘛!不過,總算有驚無險,姐姐,伱女兒也和你一樣成劍主了,你的遺願,妹妹我可沒有辜負啊……顧月明,不停拍打自己高聳的胸部。
隨著劍塚烙印流入,一道玄之又玄的劍意通過‘劍主命簿’,轉而激射向小山般密密麻麻的先祖靈位,在非常靠近上方的一處,一閃而入。
“收好你的傳承吧……噫,竟然是如此久遠的傳承烙印嗎?”顧時遷愣了愣聲。
這看年代的話,居然是僅次於先祖那一排的傳承!
嘖嘖嘖,不得了!
須知,顧家傳承數萬年,自顧氏先祖成名來,曆代天驕層出不窮,雖然偶有斷代,但最後還是能艱難續上。
事到如今的顧家,雖然不複當年光輝了,莫說天榜、地榜的大能他們根本排不上,這一代就連人榜也登不上去了——三十歲之前入三階,戰績驚人,才有資格入人榜,他顧時遷實力雖夠,但是年齡超了。
即便如此,靠著傳承的優秀,他們始終在統轄局還有一席之地的。
這其中,先祖餘蔭的貢獻當然是最大!
雖說即便是先祖本人,根據記載,當年也隻是達到了第四階“兵人”境的巔峰,並未能進入那傳說中的第五境。
但是顧時遷卻知道,那可是上古時期,那個年代不像現在有了成體係的咒印修行法,修行路根本都是靠著先人的智慧,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摸索走出。
那個年代的‘兵人’境,雖不敢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放眼整個地星,也絕對是少數幾人之一,那是真正的武林神話,是修行路的先驅者!
可見先祖才情天賦之恐怖,放在如今的的天榜大能裡,隻怕也是能名列前茅的吧?
刷刷刷!
眾人驚訝之餘,那塊原本黯淡無光、看不清信息的靈位,也旋即亮起。
藍光烙印,現出一行古拙小字,傳遞出信息:
諸葛遺孀顧闌珊之靈位!
眾人看的一愣。
這名字,明顯和其他祖宗靈位上,‘顧氏xx代顧xx之靈位’,顯得格格不入。
女先祖不少見,但是直接把夫家姓氏放前麵的,整個祖祠,還隻有它一個。
不過,這是先祖,在場長老們雖然目露異色,但也無法多說什麼。
哪有後人討論祖宗的不是?
然而顧時遷卻眉頭一皺,頓時不爽。
“乾她娘,距離先祖如此之近,怎還是個外人?”
他突然揮揮手,淩厲無比的劍意衝出去,在靈位上一卷。
刷!
那‘諸葛遺孀’四個字直接被他斬去了,隻剩了下麵半截‘顧闌珊之靈位’還在。
“嘶……”
旁觀者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直接在祖祠把新列先祖的排位給斬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