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再次睜開眼的一刻。
用手臂撐住自己離開地麵的時候,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臉頰正往下滴著黏膩的血。
身下是一灘血。
這樣的出血量她也沒死,真是奇跡。
她咳嗽了幾聲,看了看周圍。
鐵門下什麼都沒有。
重重的一聲歎息,她倒在地麵上。
放鬆下來的身體格外疲憊,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她緩緩挪了一下肩膀和手臂,試圖讓自己躺地舒服點。
冰冷到麻木的指尖摸到了什麼凹凸不平的東西,很細微。
順著摸了一把,是有紋路的東西。
這再次引起了她的好奇,她用力撐了一把,坐起來,用手指沿著紋路摸索。
很淺,不太規整。
似乎……
是文字?
這可來了精神。
之前搜索的時候,她沒發現這個地方,可能是因為光線的緣故,這字刻得太淺,若不是感知靈敏,她也摸不出來。
反複撫過地麵。她一點一點解讀。
白……
研……
良……?
人名?這是誰?好像……有……一點熟悉……
她重新把字跡撫摸了一遍。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自己的眼神和動作近乎溫柔。
白研良,白研良。這大概是很重要的人吧,能被刻在這裡。
可他究竟是誰呢?
她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卻好像還對這個人名有點印象。
指尖點在地上,她忽然一驚。
自己……身上的血呢……
剛剛自己半個人還泡在血泊裡呢,現在地麵上乾乾淨淨,哪來的鮮血?她半跪在地上,終於是看見了膝蓋上的一點紅色。
就在她的注視下,那一點紅色消失了。
被她的皮膚吸收了。
這一發現讓她感到惡寒。
“嘶——哈——”又聽見那種怪異的聲音了,是門外傳來的。
這一次,她奇跡般地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彆來侵犯我的領地。”
為什麼她可以聽懂這怪物的聲音呢
因為,因為她也是其中之一呀
她一隻手捂住眼睛,一隻手捂住心口。
全部都想起來了。
纏心纏心鬼她死於纏心鬼,卻也變成了新的纏心鬼。好在,,,,,,死前她算是救了自己的隊友,也第一次放肆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白研良。
白研良啊以他的能力,現在應該過得不錯吧。
她溫柔地撫摸著地上的名字,把字跡又刻得深了一些。她忘了很多事了,唯獨這一件事她不想忘記。
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事情都能讓她有活下去的動力。夜市的一口香辣的燒烤,一杯冒泡的可樂,路邊一朵怒放的鮮花,櫥窗裡的一件漂亮衣裳,乃至天際的彩雲繁星,圓月彎月,日出日落。還有天光下那些活著的人,記憶裡的親人,共生死過的隊友,和愛戀過的人。
凡是美的,好的,都能叫人有活下去的動力。
可她還是第一次遇見白研良那樣的人,叫她有了安然赴死的勇氣。
即使代價是變成鬼。有著望不儘的生,窮不儘的死。
這是她心甘情願付出的代價,她也隻能在這裡獨享這一場死亡循環,與彆墅裡的其他鬼廝殺著,被殺著,掙紮著留藏下一點記憶,一點人性。
她能記得的越來越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迎來徹底的墮落,亦或是解脫。
白研良。
她心心念念。
我做最後的努力了。
你可千萬不要出去啊,外麵很危險,不能出鐵門,會死的。她反複給自己下暗示,隻求自己失去全部記憶的時候還能記得不要出去大開殺戒。雖然這也可能是徒勞。
她念叨著。
念叨著。
“是了,我叫祁念!”略有些沙啞,有些生疏,是太久沒講話的結果,“我是祁念。祁——念——白——研——良——”
她笑出聲“什麼嘛,快要念成白眼狼了。”
笑聲過後,地下室恢複了寂靜。
門縫裡漏了一絲風進來,撫動了發絲,露出底下一張茫然的臉。
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僵硬片刻,她決定還是先摸索一下這裡的地形。
她又重新動起來。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