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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犯罪心理學(1 / 1)

繁星若錦!

鐵勝男跟這樣一個在水星監獄來講……不,是理論上來講有一些權力的人搞在一起,大家當然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這個孟大治和盛成章有個相同之處,那就是太過於低調,這種人像幽靈一樣難以捉摸,也是在理論上講,她是不應該盯上這樣一個人的——比他有能力、長得英俊或者身體強健的比比皆是,怎麼挑了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呢?要說清楚這個,就得先捋明白一些基本的道理,比如說,存不存在那種天性淡泊無欲無求的人,比如說一個和尚或者一個尼姑,有沒有可能從下地就天生地容易接受那一套理論,心平氣和地克製自己的欲念,一生都專注在佛教學問裡呢?

一般來講,天生的和尚或者尼姑是沒有的,人都是長到了那個歲數就要發作一波,這個很好理解,生理上的、基因上的東西可是先於智慧上的、理念上的東西就刻在人身上的,所以在木衛二上才有那種破潮神女,專門帶你突破自己這個障礙。至於這個是不是障礙,那是另外一個問題,有機會我們再掰開來講。總之就是,有的人他就可以克服自己生理上的、和這個世界相關的那許多牽涉,把自己深耕到下一個層次去。盛成章其實就是這種人,他吧,連自己的苦難都從不抱怨,仿佛那就是應該的,隻顧埋頭向下生活,把現世的自己經營好,找一個好好活下去的理由……雖然他先前那個理由高低有點變態,但那終歸是一個理由,對有的人來講沒有這種念想他一天都活不下去,因為他對彆人感興趣的那些吃喝玩樂上的東西一概沒興趣呀!比如章天河吧,他還愛吃愛玩也愛女人,隻不過是沒有那個條件,不然他何嘗不想跟一個女人敞開了痛痛快快來一場呢?對這種東西的追求也是一種人生趣味,不過是他到了那種級彆以後再回頭來搞這個就多少有點可笑……這讓人想起一種人,就是曾經在異性的身上受過大苦的人,年輕的時候因為沒本事一類吃了大苦,咬牙切齒地發下毒誓,說有錢以後非報複異性不可。等他真有錢有本事了,這類東西往往就看淡了,因為他在成長的中間跳過這個障礙了——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會被這類東西絆住腳的,這是一個拓補的關係。

也就是說,理論上講,盛成章的平事是大於章天河的,如果把章天河如今能看到和能做到那些事的本領給了盛成章,他更容易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那麼問題就來了,為什麼往往是那些看上去一文不值的人反而更容易獲得彆人夢寐以求的才能或者是資源呢?章天河的本事不用給盛成章,哪怕是給陳談,給王燼,給郭秦川甚至是孫長安、王青雨那都比給他有用,因為他那個人沒有責任心,他拿著那樣本事完全就是浪費——但是他有了,彆人沒有,他看到了,彆人看不到,他能從意識、靈魂層麵影響現實,彆人都不行,為什麼呢?這跟談戀愛差不多,你越當回事那個感覺越不來,而這個感覺是完全超脫於人的能力之外的,所以你就永遠是在追求這個力量的路上。翩翩公子一表人材的都在為這個苦惱,看上去其貌不揚求搓拉跨的人不用花多大力氣就得到了,氣不氣?

返回來說盛成章,不吃喝嫖賭,不花天酒地,雖然在水星監獄混到了頂尖的位置,可是對他來講水星的所有人都是塵埃,火星的人也應該是塵埃,整個人類都應該是塵埃,隻有可以永遠存在下去的亮閃閃的金屬的東西才是真諦。因此上這個人跟一般人類就不在一個頻道上,人家喜歡的東西他都沒興趣,一個人覬覦他的位置,想找一個合理的理由煽動下麵的人來反對他都相當困難——把他扳倒讓你上去,其它的不說,漂亮女人就得讓你多扒拉幾個過去,當我們傻呀……一個什麼都不求的大佬是很難得的,他看上去有大愛,所有的資源都交給下麵的人受用,自己就是默默在那裡工作,捫心自問,就隻這一點誰能做得到呢?

甄察隊裡那三個裁決者其實也是按差不多的標準挑揀上來的,按盛成章的理解,他們也差不多應該有跟他相似的德行,不偏不倚,剛正不阿,才能把這種荒唐的風俗以一種損傷儘可能小的方式承襲下去——在他的理解裡,人類就是那種需要時不時發泄一番的動物,你不讓他們殺伐一番他們遲早把力氣用在彆的地方,所以奔雷日這個傳統沒毛病,但不能讓它失控,讓它變成一種鬥獸一類的純動物的行為,所以就需要一些人而不是數據來把控這個東西——甄察隊就是用來乾這個的,而裁決者就是這裡麵最重要的一環,所以這三個人就不能牽掛太多心思太重,才可能以一種完全中立的態度裁處幫裡那些角鬥,這樣的人也是很難找的,他花了相當大的心思才找到這幾個人。

孟大治原先是乾什麼的呢?他原先是一個實習老師,出生在一個單親的礦工家庭,也就是說相當貧困,這種家庭在銀心城裡也需要政府或者安邦會的支援才能維持生活。理論上講他是沒機會讀書的,不過他的母親要強,拚了老命地、用儘各種方法才把他培養到一個大學生的水平,去了一個學校實習。孟大治屬於那種相對來講非常省事的孩子,自己也能勤工儉學,十三歲基礎教育完成以後的大部分學費是他在礦區工作掙來的,他下麵還有兩個歲數不大的妹妹,所以他可以說是家裡的頂梁柱,準備靠做一個老師掙錢來把兩個小姑娘培養起來。他的目標就快要到達到的時候,有一次和一些實習生出去玩,大家都喝了酒,在轉街角的時候同行的人跟一個路人發生爭吵打起架來,他莫名其妙就趕上去幫忙,把那個人活生生給打死了,他因為這個才落到水星監獄來。

這屬於哪種性質的犯罪讓孟大治自己說他都說不清楚,因為據他回憶當時有那麼一陣子他心裡有那麼一種感覺就是,好像打死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就使勁打吧……彆人都停手了,就他一個人還在那裡拎著根撿來的鋼管捶,等警察趕到那人死得不能再死了。孟大治本身並沒有非要那個人命的那種想法,而且在他一個人掄著鋼管捶的時候那個人早死掉了,也就是說他在捶一個死人,理論上講這應該屬於侮辱屍體罪,而不是故意殺人罪——殺人這個行為是他們一堆人進行的,隻有侮辱屍體這個罪行是他一個人進行的。彆人看他這麼生性就一哄而散,在銀心城,可能樣樣基礎設施不如火星,但打死人還想跑這種事也是不存在的,很快這六七個同是未來老師的人都被抓回來審問,結果彆人都是勞改一年兩年,唯獨孟大治搞了個十年。倒不是說他幫同夥的那些人頂鍋,而是他在審問時的表現和旁人不太一樣,人家據此認為一定是他掄的時候力氣最大,心理最扭曲,所以給他判了個主犯。

至於具體怎麼個不同法,現在銀心城裡的司法係統還有當初審問他的錄像,這個事很難講。就是,怎麼說呢,一夜之間這個家夥變得信命了,他覺得一切都是命運安排,他就活該倒這個大黴,所以問答起來特彆迅速,而且他回得理所當然的,在法律係統眼裡你這就屬於那種怙惡不悛,再加上他也不像陳談那樣有章天河幫他過問,他就利索地掉進去了。

下麵有一段當時訊問的錄音,大家可以聽一聽。

“當時是你第一個動手的嗎?”人家問他。

“我記不起來了,喝了太多的酒,隻記得我衝過去了。”

“你還記得你們為什麼要打那個人嗎?”

“忘了,好像是他擋了路?”

“一個人擋了你的路,你就要打死他嗎?”

“那不會,不過,一但開始打,結局是會怎樣其實我就把控不住了。”

“可是你完全可以在製服他以後收手不是嗎?為什麼你的同夥都跑了隻有你一個人還繼續在那裡施暴呢?”

“我真記不起來了……我以前從來沒有打過人,事情發生以後我隻是衝了上去,後麵做的那些事好像不是我乾的,我的大腦就像被人控製了一樣……”

“好吧。那你解釋一下你上一次口供裡說的那句話,什麼叫‘好像打死一個人也沒什麼關係’?”

“……我很難說得明白,就是在那個奄奄一息的時候我好像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打死他,或者現在停手,其實也沒什麼分彆……”

“你的這種想法是哪來的呢?你是一向就這麼認為,就覺得打死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嗎?”

“決不是!警官,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基本的法律觀念還是有的,我決不會生出這種變態的想法……”

“可是你把一個死人足足打了十分鐘,他死了你還不停手……”

“那個時候的感覺……我不由自己控製了似的,雖然在你們給我看的錄像裡我……我……我那麼乾了十分鐘,可是當時的我隻感到頭腦空白,一刹那事情就過去了。直到你們來找到我,我才恢複了自己的意識,才發現自己犯下了彌天大罪,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對不起我的家人,對不起他們這麼多年來的培養……”

“你就不覺得也對不起死者嗎?”

“就算我不打他他也會死的……”

“也就是說,你認為你的過錯可能就是辜負了家庭的期望,你對死者的死亡是一點責任都沒有的?”

“責任當然有,可我真的不是故意那麼做的,而且他本來也傷得很重,一定是酒精上頭,或者……或者……”

“好了,收起你的胡說八道吧,這次審訊到次結束。請犯人看一下你的口供,如果沒有疑義,請你在上麵錄指紋。”

孟大治乖乖在人家的一枚像打火機一樣的東西上摁了指紋,所有東西都交回銀心城的法庭,判決也很快,過了四個多月他就被從看守所提出來,搭上豬鼻子送到了水星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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