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業終成血未乾，山河滿目儘凋殘。
屍橫遍野蒼生苦，心起千愁意自寒。
昔日梟雄揮劍處，今朝哀怨滿人間。
功成何忍蒼生淚，獨望蒼穹思萬端。
柳林一個人坐在這城頭之上，眼前還有這麼一幅墨跡斑斑的詩句，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開始喪失了所有現代人的特征，之前他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心思愁苦他願意哼幾句歌，或者是罵幾句娘，可如今他也學會了文縐縐的坐在那裡寫詩填詞。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會這個技能的，好像潛移默化的就會了，好像也是因為看的書多了，自己的腦子替他默默的學會了這項功夫。
如今他占領了這樂浪郡主城以後，城中的慘狀他看的太多了，不知道為什麼，之前如同鐵石一般堅硬的心腸，如今卻變得有些愁苦起來。
那些失去了孩子，每日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母親，那些失去兒女，每日以淚洗麵的蒼然白發們，他們的身影，他們的聲音好像無時無刻不環繞在柳林的腦海之中！
“哎……”
柳林長歎一聲，垂下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樂浪郡主城，心中忽然有那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我的手段是不是太過酷烈了……”
“為了得到這樂浪郡，我居然聯合了蠻人，居然親手把三十餘萬百姓送到了蠻族的屠刀之下……”
柳林口中喃喃，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自責。
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儘，看了看眼前的詩句，念叨念叨，感覺自己寫的還不錯。
“也許，我是該消停消停了……”
柳林看了看遠處燃起了星星點點篝火的農田，心中忽然有些意誌消沉。
他知道那些篝火是用來乾什麼的，那些篝火是樂浪郡的百姓們，為了農田之中的活乾得快一些，特意燃起來的篝火，在這些篝火的映射下，百姓們可以在太陽落山以後繼續侍弄他們的土地。
如此情形倒也不是因為彆的，隻不過是因為這樂浪郡主城之中，青壯年死的太多了，主要的勞動力都死在抵抗蠻族大軍的路上，或者是進城之後被人家屠殺殆儘，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幼婦孺，剩下的男人也是要麼太老要麼太小，和之前的效率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是不是該派一些兵士，幫這些百姓們耕種啊，他們也太可憐了……”
柳林的口中喃喃自語，說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感覺到無比震驚的話。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長時間，剛開始的時候，柳林其實是用一種玩遊戲的心態來麵對如今的世界，否則的話，就憑他一個小小的外科醫生，怎麼可能做到如今的殺伐果決呢？
可是到了後來，他逐漸融入了這一片世界，他發現他不殺彆人，彆人就要殺他，他在被殺和殺人之間選擇了做那滿身血腥的梟雄！
從雲羅縣開始，直接間接死在柳林手中的各方生靈，不說有個大幾百萬吧，估計也差不多了。
柳林是從來都沒有心軟過，可是這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了，這些日子看到那些百姓們的慘狀，他就總感覺心裡有些憋悶。
“夫君……”
柳林的身後忽然想起了司馬鳶兒的聲音，柳林的嘴角處露出了一絲笑容，“來了，過來陪為夫喝一杯……”
小公主蓮步輕移，嫋嫋婷婷的來到了柳林身旁，看到柳林麵前墨跡斑斑的詩句，又看了看柳林麵前的酒壺和小菜，又看了看柳林臉上帶著三分迷茫愁苦的表情。
如此情形，頓時讓這小公主心中咯噔一下！
這可是他司馬鳶兒的夫君，如今她的夫君是個什麼情形她自己最清楚，此時的柳林宛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此時的柳林隻要後退一步，那就是萬丈深淵，無論是藥塔還是琅琊王氏，還是朝廷，還是蠻族，還是妖族，還是其他的世家，都會狠狠的在柳林身上咬下一塊肉！
他們也會站在柳林的屍骨旁慶祝，他們會敲鑼打鼓，他們也會慶幸這個梟雄在剛剛起步的時候就隕落了！
“夫君，你這是怎麼了！？”
司馬鳶兒的語氣有些嚴厲，柳林有些茫然的抬起頭。
“沒什麼，就是感覺現在的幽州應該休養生息一些時日了，百姓們正在春耕，如果現在繼續打仗，繼續搞事情，他們這一年的收成又白費了，到了秋天又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哎……”
司馬鳶兒的一顆芳心徹底沉到了穀底，語氣有些嚴厲的開口說道。
“夫君，你怎麼能這麼想，天下庶民如同野草一般割掉一批還會再長一批，可是夫君的霸業如果停滯不前，或者是安於現狀，那麼以後咱們柳家，就會和現在的琅琊王氏一樣！”
柳林眨了眨眼睛，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和琅琊王氏一樣？那不也挺好嗎，人家什麼勢力啊，二家主是宰相，大家主行蹤飄忽不定，還娶了朝廷的長公主，這般勢力，如果咱們柳家能和他一樣，那還……”
司馬鳶兒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失望，上前幾步有些急促的開口說道，“夫君你可知道，當時咱們朝廷剛剛成立，前朝亂世剛剛結束，你可知道那個時候，那琅琊王氏厲害到什麼程度嗎？”
柳林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司馬鳶兒繼續說下去，小公主看到柳林這般漫不經心的模樣心中頓時感覺有些恐懼。
“當時他們厲害到可以直接喊出王與馬共天下的話，說他們琅琊王氏和我們司馬家平起平坐！共同掌管這個天下，如果不是各位先皇在位期間拚命的打壓琅琊王氏，這天下正統，或者說早已經變成了琅琊王氏了……”
柳林哼唧了一聲，又喝了滿滿一大杯的酒。
小公主怒了，自從她嫁給柳林以後，柳林一直都是一副鷹視狼顧的模樣，行事狠辣無比，招招都能打到要害上，每次都能在夾縫之中生存，每次都能在夾縫之中得到成長！
可這次自家夫君究竟是怎麼了？難道就看一看這區區幾十萬人的慘狀，就會消磨他的鬥誌嗎？
“啪！！”
名貴的瓷器落在了地上，小公主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又動手把柳林桌子上的酒菜和那篇詩文全都推到了地上！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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