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濃稠如墨,嚴嚴實實地包裹著整座府邸。
書房之外,幾株蒼勁的古槐在朦朧月色下影影綽綽,繁茂的枝葉於微風中沙沙作響,好似在低聲訴說著局勢的艱難。
陣陣涼風透過窗欞的縫隙鑽了進來,撩動著書桌上攤開的軍報,紙張發出簌簌的輕響,更添幾分壓抑之感。
屋內,燭火劇烈跳動,昏黃的光暈在牆壁上晃蕩,將眾人緊鎖的眉頭和凝重的神色清晰映照出來,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這無疑是一道關乎生死存亡的送命題,每個人都深知,一個錯誤的決策便可能將幽州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若貿然出動大兵團與妖族開戰,無疑正中對方下懷。妖族早就盼著能給予北部邊境的本土勢力致命一擊,一旦得逞,北部邊境的勢力必將元氣大傷,再無反抗之力。
屆時朝廷眼見木已成舟,即便心有不滿,為了維持局勢的微妙平衡,也隻能無奈默認妖族在此地紮根立足。
畢竟朝廷打的如意算盤本就是利用北部邊境的力量來消耗妖族,一場大戰過後,妖族即便獲勝也必然損失慘重,這結果倒也勉強符合朝廷的初衷,此事或許就會就此平息。
但柳林麾下的幕僚們對這個方案堅決反對。一旦開啟大兵團作戰模式,那些零零散散的普通部隊根本派不上用場,真正能夠扛住妖族凶猛進攻的,還得依靠幽州的精銳兒郎。可這樣一來,一場大戰下來,不知要有多少熱血男兒血灑疆場,又會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
無數年輕女子將失去摯愛丈夫,隻能在漫漫長夜中以淚洗麵;
眾多白發蒼蒼的父母會痛失愛子,餘生沉浸在無儘的悲痛之中。
想到這些,幕僚們的心中滿是不忍與憤懣。
再者,這分明是朝廷精心策劃的一場算計,妄圖驅使北部邊境的力量去消耗妖族,他們一心追隨柳林,吃著柳林給予的俸祿,自然不願意為朝廷的私心去白白犧牲。
然而,若繼續放任妖族用他們的遊擊戰術肆意侵擾,那些分散成小股部隊的劉凡起義軍以及蠻族部隊,必將如同待宰羔羊,被妖族一口一口無情蠶食。
一旦到了那個地步,唇亡齒寒的危機便會真切降臨。外圍的這些雜牌軍一旦被消滅乾淨,外圍草原以及並州就會陷入勢力空白的危險境地。
那時,柳林若想趁機擴充勢力範圍,就不得不親自出兵征戰,可這無疑會讓幽州陷入戰爭的泥沼,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若選擇明哲保身,龜縮在幽州不出,那麼幽州就會瞬間淪為鑲嵌在妖族勢力版圖中的一座孤島,前有妖族的虎視眈眈,時刻準備撲上來撕咬一口,後有朝廷的居心叵測,隨時可能在背後捅上一刀,陷入兩麵受敵的絕境。
柳林這種新興崛起的勢力,局勢越是混亂複雜,越能憑借靈活的策略從中謀取利益。
一旦各方力量態勢變得清晰明朗,對他而言就越發不利,生存空間也會被極大壓縮。此刻的柳林,靜靜地坐在主位上,神色凝重,一言不發。
自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麵對無數艱難險阻,每一個重大決策都是他獨自權衡利弊後做出的,所有壓力也都由他一人默默扛下。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長期這樣獨斷專行絕非長久之計,可如今身處這複雜的局勢之中,他也確實感到有些無計可施,前有凶狠的妖族如惡狼擋道,後有陰險的朝廷似猛虎環伺,處境艱難到了極點。
就在這令人幾近窒息的沉默氛圍中,一個年輕的幕僚突然站起身來。
此人身形清瘦高挑,身著一襲洗得有些發白的素色長袍,雖質地普通,卻被他打理得整整齊齊。
他麵容略顯稚嫩,臉上還帶著幾分未脫的青澀,可眉眼間卻透著一股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與銳氣,漆黑的雙眸中更是藏著一絲強烈的自信,仿佛在向眾人宣告他有破局的良策。
隻見他向前邁出一步,動作稍顯急促卻不失恭敬,輕輕朝柳林拱了拱手,聲音清朗洪亮,卻因為內心的緊張微微發顫:
“主公,我叫李豐,是幽州的寒門子弟,承蒙主公賞識,得以在此議事。今日我反複思量,願獻上一策,還望能助主公解燃眉之急。”
眾人的注意力瞬間被他吸引過來,原本沉重壓抑的氛圍中,似乎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
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李豐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審視。
李豐不過二十出頭,被這麼多雙充滿期盼與質疑的眼睛緊緊盯著,頓感壓力如山,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雙手不自覺地捏緊了身上的袍子,指關節都因用力過度而微微泛白,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