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看起來像落頭鬼,也稱長頸妖怪。在夜裡這妖怪的脖子便會伸長,頭和身子分離,但白天又會與身體重新結合在一起,與常人無異。
可從沒見落頭鬼有這麼多雙眼睛。這樣子白日還能見人嗎?
薑芷夏見它要跑,立馬追了出去,匆忙中連鞋也不曾穿上。
她離開小院,一路追著落頭鬼趕至城隍廟外。此時廟門大開,但裡麵不曾有人出入。
薑芷夏站在外麵沒有冒然進去。到底她現在隻是個凡人,也沒有法器傍身,弄不好還會打草驚蛇。
不過此番倒是能證明她的猜想——待卿大王和城隍仙根本就是一個人。
今日那船夫與她說待卿大王之事時她就覺得奇怪,一個神仙打不過妖魔竟然是與妖魔和解,而不是向天帝稟告。而後她又見到拱橋上的道士城隍仙弟子的名號向眾人散符,說能保平安。想來一個神仙都打不過那妖怪,培養的弟子竟能用一道符能能攔住妖魔簡直是笑話。
再加上她從那姑娘那裡打聽到,原先那座城隍廟香火還算鼎盛,但自從佛寺建成後,城隍廟的香火便不比從前。不過那位待卿大王來了之後,百姓為了求符又重新來到城隍廟跪拜。
晚上謝澤之又給她送來消息,稱他細查過城隍廟,廟中靈氣異常充沛,但有一股微妙的怨氣。
所以她大膽猜測這根本就是城隍仙自己演的一出戲。
但她不懂現今靈氣十足,就算沒有香火也能集天地間的靈氣保全自己,這城隍仙做這些隻圖香火有些說不過去?而且他為何要拿活人給自己獻祭呢?這長頸妖怪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在她疑惑之時,從裡麵走出一人,正是白日在拱橋見的道士。
他見到她有些驚訝,但一瞬間又恢複了鎮定,“姑娘,你……”
“我是人。”她來不及躲,直接迎了上去,“隻是想來城隍廟拜拜以求自己不被妖怪選中。沒想到道長你也在。既然這麼巧遇見。道長送我一道保命符可好?”
那道士上下打量她,說道:“姑娘,我的符已經散完,靈力不足,就算現在給你另寫一張也沒有作用。”
“道長為了百姓可真是耗儘心血啊……”她背著手,繞到他身後,“我聽說你這麼做是要為妻報仇。但你隻寫符有什麼用,就沒想過殺到山裡將那妖怪除了?”
“師父說我還沒有學成,所以還不能進山。”
“哦~倒是這麼個理。”她點頭,“尋常道士都在山裡學一二十年才敢下山捉妖。不過道長也不差,短短七年,寫的符就能防住那位法力高強的妖怪。可謂天賦異稟。”
他長歎一聲,聲音聽起來有些悲苦,“再天賦異稟,她也回不來了。”
“是道長的妻子?”
“是。”他仿佛陷入了對愛妻的回憶中,說話聲也柔和了許多,“我們相知相許,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就這麼讓她早早去了。”
“斯人已逝。道長還是看開些好。”
“姑娘可有深愛之人?”他轉身問道:“若姑娘心上人逝去,你就會知‘看開’二字說得輕巧,其實極其難做。”
“有什麼難的,為他誦經超度,在他墳前痛哭一場。之後的日子是自己獨過還是改嫁,就看我心情。”
他輕笑一聲,說:“等真有那一日,我就不信姑娘還會這麼淡然。”
“當然不會。他不在了,我勢必會覺得痛徹心扉,恨不得隨他而去。”薑芷夏對他對視,“但那人說過他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要是放不下,第一個不安生的就是他。我愛他,又怎麼忍心讓他為難。所以我再難受也會裝著我很好,好讓他安心投胎。更何況……”
她頓了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定數。倒行逆施將他強行留在身邊,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你難道不想跟他長相廝守?”
“想。”她堅定地回答道:“我比這世間任何一個人都想他能活著陪我。可要是她知道自己返回陽間卻不是原來的自己,她會高興嗎?要是她知道自己變成了一個……怪物,她還會開心嗎?”
“可我不介意她變成什麼樣。”
“那你有沒有問過她想不想變成這樣?說到底你留下她是愛她還是愛你自己?”
道士麵色一滯,隨即笑道:“姑娘伶牙俐齒,小道說不過你。但和姑娘聊天很是愉快。時候不早了,夜晚不太平,姑娘還是早日回去休息。我們明日再見。”
薑芷夏也笑道:“那就明日見。”
兩人笑意盈盈地與對方告彆。待等轉過身去,皆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