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無憂,被百般疼寵長大的秦如凝,第一次知道了何謂心疼。
那是她的恩人,卻正在被人百般踐踏,而她無能為力。
昀和十九年,他乳娘生病了,他去請禦醫,卻沒有一個禦醫來,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如何請得動禦醫。
他去求父皇,父皇不是忙著朝政,就是忙著在某個妃子的宮裡,他去找大皇兄,可是大皇兄那時不在,和皇嫂一起去了大昭寺祈福,至少七天後才能回。
他很絕望,那時,三皇子來了,說可以幫他,但不是無條件,他把一根骨頭丟在了荷花湖了,要他下去找到,並且叼著上來,爬到他的麵前,他就讓母妃給他乳娘請禦醫。
那時入秋,秦如凝跟著母親進宮,給容貴妃送禮。
母親隻要一進宮,秦如凝總會央著母親帶上自己,母親隻當她愛玩,並未多想。
而似乎每次自己進宮,看到的都是他的狼狽。
他最終同意了,隻是荷花湖那麼大,他找了很久很久,久的快要溺水,都沒找到那根骨頭。
岸上有三皇子放肆入耳的嘲笑,有秦如凝抑製不住的小聲哽咽,那時,她九歲。
她回去求了父親,父親也看不下去,連夜派人去大昭寺請示了太子殿下,拿了太子殿下的印鑒,請了禦醫過去。
最終太醫傳來消息,他的乳娘耽誤太久,還是走了。
父親歎息,四皇子很聰明,才學好,騎射好,人也謙和溫柔,可惜,就是出身不好,但凡有個顯赫的出身,日後都極有可能有一番作為。
父親還感歎過,坐上那個位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後秦如凝再入宮,就是昀和二十一年。
那一年她十一歲,他已經十五歲了。
眉眼出落的愈發英俊,氣質溫文,與人說話彬彬有禮,渾身散發著優雅,不再是記憶中狼狽不堪的那個少年了。
秦如凝莫名有欣慰的感覺。
往後但凡進宮的宴會,她一定央著母親帶上她,她到了宮裡一定尋借口自己溜,然後不自覺的去尋找他。
若能找到他,她就默默的看著,目光追隨著他,看他與人溫柔的說話。
若是不能找到,她就悻悻而回。
她還問父親要了他書寫過的課堂作業,他的學業也是出色的,她說自己想借鑒,父親不疑有它,就給她帶了回來。
她看過他每一篇作業,用心記下了每一篇。
十一歲,還不太明白什麼是喜歡,隻知道她喜歡看著他,看著他笑,不再是自己躲在假山後壓抑的哽咽。
十五歲的皇子,可以納通房了,秦如凝再入宮就聽到了幾個丫鬟的碎碎念。
四皇子再不受寵,也是皇子,長得又那麼英俊,多的是丫鬟想爬上去,那時,秦如凝十二歲,第一次意識到,她不想他身邊有人,非常不想。
那時,她逐漸有點明白了,或許一直以來對他的關注,是喜歡。
她越來越留意他。
十三歲那年宮宴,是冬天,特彆寒冷,皇上下令先給每個大臣送上一壺暖身的薑茶,秦如凝的眼神一直有意無意的掃著他,發現他喝薑茶的時候,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不過一瞬而已,她還是捕捉到了。
她暗暗記下,他不愛吃薑。
宮宴結束,他走了,秦如凝在後麵注視著他,遠處有兩個丫鬟笑鬨,說今兒午膳她們也有甜點,是桂花藕粉羹。
她見他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大步流星的走了。
她暗暗猜測,難道他喜歡這種糕點?便央著哥哥去幫她打聽打聽。
那時,趙景修已然十七,生的高大俊朗,眉眼清雋,哥哥笑了她,還是幫她去打聽了。
秦如凝從明白自己的心意時,就開始讀書,拚命讀書,因為她預感,他不會是一輩子甘於平庸,他一定會破土而出,成長為最耀眼的存在。
而她,一定要成為能配得上他的存在。
就這樣,她一直默默的關注他,看他一步步成長,看他被封為王,搬出了皇宮。
看他一步步把梁王打敗,逆流而上,看他窺破容太師的陰謀,最後扭轉結局,直到他登基為帝。
他登基的那一天,或許她比他還激動。
他成功了,終於成功了,在沒有人敢嘲笑他的出身,再沒有人敢輕慢戲謔他,他成了九五之尊。
登基不過三個月,他要立後了。
彼時,她的呼聲最高,因為她遠播的才名和優越的出身。
她的心提提的高高的,忐忑了好久,當聖旨下來的那一刻,秦如凝喜極而泣。
終於可以接近他了,她默默的看了他那麼多年,終於能光明正大的在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