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能足夠風輕雲淡,笑對生死。
但是冰涼的刀鋒劃破皮膚,寒風如同鬼泣般呼嘯而過。
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一絲絲後悔的絲線,逐漸壯大了起來。
如果死亡超過了後悔的速度,那麼麵對死亡,或許真的能夠無怨無悔。
但是淩遲活剮,就是讓你活著體會死亡的臨近。
無論胡濙怎麼掙紮,怎麼叫喊,就算是求饒,那冰涼的刀鋒依舊不斷劃過身體。
一眾學生,就跟被嚇傻了的鵪鶉,圍在一起瑟瑟發抖。
這不是後世,學生鬨了還要安撫。
自以為自己的命重如泰山,那也是自以為而已。
就像現在,他們就是躺在木樁上的雞,除了等待斧頭落下,沒有其他的選擇。
“陛下,饒命,都是胡濙這狗賊讓我做的!”
崩潰的情緒很快出現,胡欽看著那血腥的場景,忍不住想吐。
之前享受著身在幕後,玩弄人心的快感早已消失無蹤,無儘的恐懼爬上了心頭。
但是,聖人隻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看向胡濙。
老年褶皺的皮膚,下刀還需要來回切割一下。
滴滴答答,鮮血滴落在地上,隻有滴滴答答而已。
這樣才能保證胡濙活著,活到明天太陽升起。
“陛下,我說,我全都說!”
胡欽不斷磕著頭,周圍的生員對於自己的下場,聽到胡欽的話,皆怒目而視。
最前方的尹直,猛然回身竄起,撲向胡濙,剛要抬手,就立馬被廠衛按住。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挨千刀的!”
尹直就算被抓著手,還想著用牙齒去咬。
他還年輕,前途原本一片光明,但是,僅僅被人稍微一撬動,加上成名的心思作祟,所以才來到東華門前。
朱祁鈺當然不會理會胡欽,就這種人,看到血淋淋的現實,到了詔獄也會說。
或許,他們隻是後悔失敗,而不是後悔不該做。
東華門外,一個個三腳架被擺了出來。
上麵掛著一個個赤裸的軀體。
楊善、張輗、許彬等等。
有資格,有技術的行刑官都不夠了,所以,有些人還要在寒風中看著旁邊的人被千刀萬剮,而下一個就是自己。
不過,皇帝親自監刑,他們的死,也確實足夠隆重了。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臨死的人,才意識到,聖人並非心慈手軟。
“陛下,饒命,臣知錯了。”
楊善顫抖著,聲音早就沙啞了。
原以為依舊不會得到回答,卻聽到聖人的聲音。
“你猜,現在最想你們死的,是誰?朕隻能告訴你們,不是朕。”
朱祁鈺身上披著太監取來的袍子,輕聲說道“為了一己私欲?為了家族利益?讓天下大亂?”
說著,朱祁鈺不由得笑出了聲,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嘲笑道“或許,最希望天下大亂的是朕,隻有這樣,朕才能放開手腳去殺,在鐵與血之中重建的秩序才是最牢固的秩序。”
一旁的王直等人,聞言,心之駭然。
“陛下。”
王直立馬出言提醒。
卻隻見朱祁鈺揮了揮手,繼續道“凡事求穩,為大局,卻讓人誤以為,朕是守成之君。”
“朕也不想,但是,朕不殺人,人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