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眯起眼睛瞧著譚青玄“你……你的話提醒了朕。如今朕之所以處處掣肘,就是因為人人都知朕的憂慮。可心頭大患,朕怎麼能不擔憂?”
“忍。”譚青玄喝下了一杯酒,也有些醉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勾踐臥薪嘗膽,越國方能吞並吳國。如今陛下隻需要對八王爺的功勞論功行賞,對大臣賞罰分明。正確的政令給予嘉獎,很快就會建立為君者的威嚴。有了威嚴,自然有人臣服。”
說完這一番話,譚青玄忽然覺得皇上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她驚出了一身冷汗,她這是又妄議朝政,犯了不該犯的錯!
“原來朕放了這些年的皇帝,竟不如你一個黃毛丫頭通透。阿玄,你若是不留在朕的身邊,朕寧願毀了你!”
譚青玄猛的抽回了手,趕忙起身退後了幾步,噗通跪了下去“陛陛陛下,臣女隻是酒後胡言,不可當真。”
“是麼…”皇上抬眼看她,通紅的雙目中竟透著一絲邪佞。譚青玄看的觸目驚心,她究竟是在做什麼?!竟然真的敢對一個帝王說出如此多的真心話。回想起方才她所說的,若是陛下多疑,隻會覺得她在變相給八王爺開脫。
還有,召回八王爺,貽誤戰機,這樣的錯誤根本沒人敢說出口。唯獨是她,唯恐自己命太長!
皇上盯著她看了許久,氣氛壓抑到讓譚青玄覺得快要窒息了。
忽然,他伸手將她扯進了懷中“但是朕舍不得毀了你,阿玄,你可知朕對你已經是百般寬容,你為何要一再挑戰朕的底線?”
譚青玄沒敢再掙紮,呼吸裡全是皇上身上的酒氣夾雜著些許龍涎香的味道。她忽然抓起了麵前的酒杯,捧到了嘴邊灌了下去。皇上垂眸看著她,譚青玄又自己斟了一杯酒。猶豫了片刻,她拋開了酒杯,端起了那酒壺,咕咚咚就開始往肚子裡灌。
皇上一怔,旋即打掉了她手中的酒壺,喝道“你瘋了?!這樣喝是會死人的!”
譚青玄卻忽然笑了起來,目光渙散。她勾住了他的脖子,直起身低頭看著他“陛下,你想要阿玄,現在就可以。反正毀了一個人也並不難。”
他抬頭看著她,兩隻手攏住了那纖腰。她的眼眸低垂翕動著,像是迷惘地看著他。所思之人近在咫尺,他隻需要將她抱回宮中,從今往後便不比再費儘心機讓她入宮。
可是他卻仿佛被什麼束縛住了,她唇畔牽起了一絲笑意,似乎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這個丫頭分明是在破釜沉舟。她想讓他知道,如果他強行留下她,得到的就隻有一具空殼。
這也正是他一直以來的顧慮,否則他何須這般殫精竭慮,甚至設計陷害她,為的也隻是將她留在身邊。
皇上緩緩鬆了手,撥開她額頭的碎發,溫聲道“阿玄,朕方才是醉了,你也醉了。喝醉的人說的話做不得數。朕…隻希望你能好好的,完完整整地來到朕的身邊。朕給你時間去考慮,想想朕待你的好。朕以後可以待你更好。”
譚青玄退後了一步,身形逛了逛,卻還是努力福身道“臣女未能為陛下解憂,還望陛下見諒,珍重自己。”
他擺了擺手“時辰不早了,你去寧安公主的宮中宿一宿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譚青玄鬆了口氣,慢慢退了出去。走到院門口,她回過頭,看到陛下一人坐在火爐旁,那樣孤零零的一個人。她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譚青玄低聲對花公公道“你去勸勸陛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花公公應了,便派一名宮人送她和扶搖去了儲秀宮。譚青玄起初還能靠扶搖支撐著緩步往前走,可是走過禦花園以後,譚青玄的酒勁上來了,頓時徹底放飛了自己。
她抱著扶搖樂嗬嗬道“管大哥,我給你唱歌聽吧!”
扶搖連忙擺手道“小姐,不可以!這…這裡離貴妃娘娘的宮…”
話還沒說完,譚青玄就唱了起來“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
帶路的宮人堵著耳朵冒著生命危險衝上前來,大聲對扶搖道“姑娘!這…這…若是吵醒了貴妃娘娘可怎麼是好?!”
扶搖也是一臉心焦“我家小姐,一唱曲兒,不儘興是不會停的。趕緊把她帶到四下無人的地方吧!”
“好好好,快跟我來!”
譚青玄唱的起勁,扶搖拉也拉不動,她急中生智道“小姐,那邊有一副米芾的帖子!孤本!”
聽到孤本兩個字,譚青玄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緊跟著扶搖便走。扶搖和宮人都鬆了口氣。
一行人走進了禦花園中,譚青玄又換了曲風,開始捏著嗓子唱戲。這聲音簡直跟雞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扶搖堵著耳朵一臉生無可戀。
眼看著就要遠離江貴妃的寢宮。他們忽然聽到了一聲斷喝“何人宮中深夜喧嘩?!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