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福寧殿。
臥病在床的天子趙頊,已經醒來。
他虛弱的厲害,臉色慘白如紙。
好在,特旨召回的致仕老太醫孫奇,服務了大宋三代官家。
對於趙頊的身體情況,他有著充分的了解。
所以,在司藥服侍著,喂下孫奇開的湯藥後,他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一些,也恢複了一點元氣。
在好受一點後,趙頊就努力的想要說話,可中風後的大腦組織,特彆是有關語言的腦組織,已經壞死。
所以,他的嘴唇,張合了一下,卻隻能發出咿呀的含糊之音。
趙頊想要伸手和周圍人索要紙墨寫字,但雙手卻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手腕關節連抬都抬不起來了。
再無法像月初那樣,通過用手沾墨寫字,來向周圍人傳達他的旨意。
但他不肯放棄。
甚至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依舊努力的,想要使勁。
在位一十九年,他從未有一天,想要放棄手中的權力。
隻要一息尚存,他就會拚命抓緊手中的權力!
高太後和向皇後,見著官家的這個樣子。
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來。
“官家……”向皇後走到天子病榻前,將手裡拿著的佛經敞開,然後讓人扶起官家,輕輕的抱住自己的丈夫,將佛經給他看“您看,這是六哥給您抄寫的祈禱佛經……”
重病的趙頊在看到佛經上的文字後,身體終於用上了一點力,他的眼瞼抬起來,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佛經。
看著上麵,那一個個端正的館閣文字。
然後,趙頊深深的看了一眼向皇後。
在他看來,這佛經定是向皇後找人以六哥的名義抄寫的。
知子莫如父,六哥的字,雖然在同齡人裡算好的。
可絕沒有這麼端正工整,也寫不得這般好。
而向皇後為什麼要這麼做?
趙頊心中的疑慮,立刻升起來。
是覺得朕已經無法康複了嗎?
所以,皇後才迫不及待的暗示催促自己該立儲了?
就像一十九年前的父皇?
趙頊想起了十九年前的事情。
臥病在床的先帝,和他現在一般,不能說話,不能行走,但比他好,至少還能寫字,還可以通過文字來指揮朝政。
趙頊記得清楚,當他去探望的時候。
先帝並沒有給他好臉色看,甚至表現出了明顯的疏遠。
原因是……
當時已經有大臣,請求立儲!
所以,當趙頊離開福寧殿時,臉上的神色非常難看。
這讓當時的首相韓琦看到了。
韓琦於是將趙頊拉到了一個私密的地方,對他說道“願大王朝夕勿離官家左右!”
趙頊記得很仔細,當時他點頭道“此乃身為人子之本份!”
但韓琦卻搖頭告訴他“並非如此!”然後韓琦滿懷深意的和他對視了一眼。
當時,趙頊第一時間就理解了韓琦那一眼的深意。
從此,便留宿福寧殿,日夜不離。
即使如此,先帝彌留之際,在韓琦、文彥博一再請求下,終於答應立儲時,還是出了問題。
當時,文彥博拿著紙筆,請先帝寫字,確認聖意。
第一次,先帝寫的是立大王為太子。
可先帝有三子,皆封王,也皆可被尊稱大王。
在旁邊看著的韓琦,隻好請求上意明確。
先帝這才無奈,批語穎王頊。
本以為,事情到這裡,就該結束了,誰想,當韓琦文彥博,依照製度宣了翰林學士張方平到了禦前,草擬立儲製書時,又出了問題。
先帝在寫字確認時,隻寫了明日降製,立某為皇太子。
但,太子的人名,卻沒有寫清楚,張方平根本無法辨認。
無奈之下,韓琦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頂上去,這才得到了明確的聖意立穎王、大大王為皇太子。
這才終於確定了立儲!
當時,趙頊就在禦前,親眼目睹了一切。
先帝的不甘、掙紮,他看的明明白白。
也聽到了,韓琦、文彥博在出殿門時的竊竊私語。
“看到官家剛才的樣子了嗎?人生到了這個地步,連父子竟也如此?!”
“國家大事就是這樣啊,沒有辦法啊!”
想到這裡,趙頊內心就自嘲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