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趙煦從迎陽門下聽政回到福寧殿。
今日聽政是樞密院入奏,也沒什麼大事,隻是樞密院請依仁廟故事,給賜宗室已轉外官之人財帛。
這個事情,被兩宮打了個哈哈,就給拖了過去。
畢竟,兩宮昨日才下詔,讓三省有司,商定大行皇帝封樁錢的取用條貫。
今天,就支用封樁錢來賞賜給那些已經脫離了宗籍在五服外的所謂宗室?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無論是太皇太後,還是向太後,都是要麵子的人。
絕不會乾這種自食其言的事情。
加上,趙煦在旁邊,一臉疑問的樣子,也讓兩宮不會對封樁錢輕舉妄動。
所以,回到福寧殿的趙煦很開心。
因為在他的上上輩子,太皇太後在花錢收買人心上,從來都很舍得。
尤其是賜給那些已經被王安石開革了宗籍的親戚們財帛上,特彆大方。
僅僅是元祐四年一年,就賜給了十幾萬貫!
就好像錢是大風刮來的一樣。
而現在,那樣的事情,或許還會出現,但不可能那麼頻繁和簡單了。
心情不錯的趙煦,在回到福寧殿後,吃了一盞馮景從禦廚帶來的蜜水。
嗯,昨天,馮景就已經正式從入內內侍省除授了最新的差遣。
皇帝殿祗候。
從此他正式繼續擔任趙煦身邊的親近內臣,繼續照顧趙煦的飲食起居。
上上輩子,這個差遣是屬於那位保慈宮祗候老宗元的。
“大家……”看著趙煦喝完蜜水,馮景低著頭,小聲的彙報著“臣方才在禦廚,聽人說起,司馬相公似乎已經到了汴京!”
“哦……”趙煦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馮景繼續小心翼翼的報告著“據說,司馬相公在金明池外的官道,被軍民給圍了起來……”
“汴京百姓,皆呼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據說最終,甚至引得數千人圍觀,場麵喧嘩到驚動了開封府的鋪兵……”
“善!”趙煦微笑著頷首。
司馬光在洛陽修書十五年。
十五年間,除了修書外,隻做一件事情——非議新法,陳說廢除新法。
舍此之外,其他一切皆不談,其他一切皆推辭。
迄今,司馬光已經至少婉拒了趙煦父皇六七次的執政任命。
而他每上一次書,汴京的小報就報道一次,他每拒絕一次天子任命,汴京就沸騰一次。
十五年下來,司馬光的人望已經養到了天下矚目,萬方敬仰的程度。
除了君權,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他再拒之門外。
這就是大勢!
也是人心所向!
自熙寧元年,王安石上《本朝百年無事劄子》,吹響變法的號角以來,王安石和他的新法一係,已經占據了國朝朝堂十九年。
將反對者統統趕出朝堂,更是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這過去的十五年,新法固然成績斐然。
特彆是在財政上,完全扭轉了大宋的財政赤字。
每年國庫都有大量盈餘。
趙煦的父皇,在大內建的那五十二個封樁庫就是最好的證據。
然而,凡事有利就有憋。
新法也不是全部都是好的。
很多法令和政策,都是倉促推出來的,沒有經過全麵討論和論證,匆匆忙忙的就上馬了。
推行的過程裡,也出現過很多簡單粗暴的案例。
所以,很多反對者的意見,不是沒有道理的。
譬如青苗法在很多地方,就成為了一種攤派。
百姓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自然是怨聲載道,怨氣衝天!
保甲法在承平日久的江南地方,鬨得雞飛狗跳。
保馬法在京西東路,搞得地方上大批大批百姓破產。
但這些其實都還好。
因為,隻要汴京不動,地方上鬨得再怎麼沸沸揚揚。
隻要朝廷有錢,隻要國庫充盈,問題都不大。
畢竟,各地的主客戶們,隻要還能吃飽飯。
他們就翻不了天!
可問題在於,市易法、均輸法和免行法,直接衝擊了整個汴京。
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受到衝擊和波及。
這三部法令,是一個組合拳。
其中心思想就是這些錢,你們(貴族大戶商賈)把握不住,還是我(朝廷)來!
設想是不錯,就是執行過程中難免走樣。
特彆是市易法、均輸法,都和青苗法一樣,從最初設想的解決問題,變成了製造問題。
很快有司官員們就不僅僅從大商賈、大貴族嘴裡奪食。
還從中下層的小商賈、小作坊主嘴裡搶食。
甚至,一些官員為了政績,強行攤派。
百分之二十利息的貸款,商戶們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的事情,發生過無數次。
而在汴京的各大場務裡,商戶們被強迫著租佃官府的商鋪、庫房,甚至被逼著去買官府的原料、貨物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這誰受得了?
要知道,汴京可是一個市民城市。
一個完全脫離了農業生產,一個完全依靠市民經濟和手工業製造的超級城市。
現在,朝廷一刀一刀砍下來,每一刀都砍在了無數人的大動脈上。
這些人又不是樹上的鳥雀,被人捅了窩都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