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又說,惠信僧若是無辜被刑,實在是不幸,胥吏受賄貪汙,卻因此逃脫罪責,實在是太幸運了,這種陰陽怪氣的話!
但下一句又話鋒一轉,說什麼假若惠信僧確實誣告,而官吏清白,卻不能得到彰顯這就敗壞了法度。
隻能說,看文字這種東西啊,隻要有傾向性,那麼就算寫的人出於一片公心,那也可以被指摘為大逆不道。
近有蘇軾寫詩:根至九泉無曲處,歲寒唯有蟄龍知,被王珪拿來做文章,說他有不臣之心。
未來還有清朝的文人亂寫的那些什麼‘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就被送一個全家套餐。
這文字上的事情,真的全看人的立場和想法以及需要。
甚至,皇帝真的想要搞人,都不需要有文字證據。
譬如秦檜用‘莫須有’三個字殺嶽飛於風波亭——裝都懶得裝!就是想殺你,你能怎麼的?
現在,趙煦斷章取義,兩宮明顯也被跟著帶偏了。
當然,這也要怪這個劉摯,他這次是試探。
所以,沒有敢擺明車馬,亮明態度。
加上他本人可能也輕視兩宮,沒有認真檢查自己的文字——彆奇怪,在大宋輕視婦孺的人很多。
而兩宮也都沒有表現出像章獻明肅那樣果決、聰明、狠辣的樣子。
難免有大臣輕視、懈怠。
於是就被趙煦先抓到了他偷換概念的行為。
然後一波帶走。
總之,這個劉摯輸得不怨。
“六哥之意呢?”太皇太後忍著怒火問道。
“換一個大臣,重新去查吧……”趙煦說道:“若劉摯所言屬實,那或許隻是他用詞不慎,考慮不周……”
“那若他所言虛妄呢?”太皇太後問道。
“欺君!”趙煦毫不猶豫的道:“而且,還是心懷叵測,窺探兩宮!”
太皇太後和向太後對視了一眼,她們自然明白趙煦在說什麼?
這哪裡是欺君?
這是欺負她們兩個婦人,不懂朝廷製度、法度,用文字煽動她們。
這是有恃無恐!
跟那個李定,一模一樣!
都是在看著趙家現在孤兒寡母,就以為好欺負了,好騙了。
這個事情,一旦查實這個劉摯,果然是在欺君,那就絕不能輕饒!
兩宮在這個刹那,達成了一致。
原因很簡單——柴家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們還不知道?
無非不過是周世宗死的太早,留下了孤兒寡母。
小皇帝,沒有能力治理國家,太後也沒有,更沒有足夠強力的外戚、宗室幫忙鎮住上下的異動,約束朝野的窺伺。
朝野上下,都看的仔細。
於是,陳橋的事情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雖然,如今已非五代,軍頭們看上去也都服服帖帖,恭恭敬敬。
但這種事情是絕不能給任何人看到任何可趁之機的。
不然,野心家就會接踵而來。而篡國大盜,可能就會在這些人裡誕生。
於是,向太後不動聲色的問道:“派誰去查呢?”
趙煦笑了一聲,道:“就叫都堂,差人去查吧!”
兩宮聽了,點點頭,她們也是這個意思。
畢竟,這個事情是不好派內臣去查的。
派內臣查這樣的事情,外朝會炸鍋的。
隻能是選派文臣士大夫,可兩宮聽政才幾個月?哪裡有這麼多信得過的人可以用?
況且這個事情,涉及了多個部門。
程序不正確的話,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
隻有走程序,讓都堂宰執集議之後,選派一個大臣帶隊,重新調查這個事情。
如此輿論才能服氣。
也隻有這樣,才能辦成鐵案!
……
趙煦在保慈宮用了午膳,才回的福寧殿。
回去後,他就開始午睡,一覺醒來,疲憊儘消。
石得一也出現在了他的內寢帷幕之中。
“查的怎麼樣了?”趙煦問道。
“奏知大家,臣已大概打探出了一些事情……”石得一恭身說著。
便將探事司探查到的消息、傳言和趙煦說了一遍。
趙煦聽完,毫不意外。
因為他早就猜到,或許如此。
在這整個事情裡,沒有一個好人!
原告惠信僧,被告開封府僧錄司,都是混蛋!
一個真敢告,一個真敢貪!
而,這恰恰就是現在大宋的社會風氣,一切向錢看,一切為了錢!
至於祠部和大理寺,也正是因此,看到了機會,想要從開封府奪權。
總之,這就是一場沒有好人,都是混蛋的鬨劇。
趙煦忍不住說了句他在現代學到的國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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