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禦史台下班的時候。
劉摯帶上他還沒有寫完的彈章回家,準備到家裡連夜趕工,然後在第二天早朝時送入宮中。
劉摯騎上馬,在元隨的簇擁下一路向著他租住的官舍而去。
走到半路,剛好遇到一輛太平車的車軸壞在路上,導致交通堵塞。
開封府的鋪兵罵罵咧咧的催促著車夫和商賈,趕快把車上的貨物卸下來,不然他們就要將東西扣押,帶回府衙。
劉摯在路邊看了一會,也沒有找到開封府失職之處,就要打馬離開。
迎麵,一個報童捧著一大遝的小報,沿街叫賣著:“賣報!賣報!今日特刊:開封府僧錄司案告破,官家震怒,欲親自訓斥開封知府!”
“本報評論員,胡飛盤對此點評:聖主以德教為本,大臣當恭以道德教化官吏!”
劉摯聽著,心念一動,從兜裡掏出五個銅錢,遞了過去:“給某來一份!”、
報童看著這個官兒,連忙將一份汴京新報遞了過去:“多謝官人照顧!”
說著就將劉摯那個銅錢,仔細收進了自己的褡褳裡。
那裡麵,起碼有三百多個銅錢。
銅錢在褡褳裡叮叮當當,悅耳至極。
劉摯看著,也感覺自己方才做了一件大好事——現在汴京城裡的人,差不多知道了,那新出的汴京新報的生存模式——靠著活字,每日都可以印刷當日的汴京之事。
靠著雇傭汴京城中的孤兒或者貧困孩童,讓這些人沿街賣報。
同時用著報童賺來的錢,一邊維係自身運轉,一邊雇傭數十個落弟士子或者在京待考的舉人。
讓這些人來教這些孩子識字、認字。
據說,這是因為那汴京新報的會首也曾是個被人資助的讀書人,可惜屢試不第,無奈從商,但從商後他曾立下宏願:願天下窮苦向學之人,皆能讀書識字!
這個傳說,讓其蒙上了一層儒商、義商的光環。
很是贏得了士大夫們的讚譽。
可惜,此人一直低調,很少露麵。
不然,士大夫們定會邀請其參與詩會。
拿著那張明顯比過去又大了不少的小報,劉摯騎著馬回到他租住的官舍裡。
他租住的地方,還算大,前後有七八間廂房。
當然,租金相對的也貴了許多。
好在,他如今已經升到了朝請大夫,每個月禦史台的俸祿加添支錢加公使錢,以及他的本官職錢,完全負擔得起這個宅子的租金,甚至還能繼續養活一家人,讓妻兒都過上富裕的生活。
回了家,劉摯就將自己關進書房,準備繼續寫彈章。
但在動筆前,他拿起了那張被折疊起來的小報,細細看起來。
現在的這份小報,已經不再小。攤開來差不多有四頁書那麼大。
小報大了,自然刊登的東西也多了。
除了朝中消息、國家法令以及慣常的物價外,最近又新辟了一個版麵用來刊登那些四夷之事。
比如說遼國的事情,西夏的事情,青唐吐蕃、交趾、日本、高麗也偶爾會提及。
但,這個小報賊的很。
從來隻報四夷的壞事!
譬如最近就在連篇累牘的報道,從西夏國中傳回來的消息。
無論真假消息,全部刊登。
於是,就出現了一個笑話。
今日的汴京新報,還在說‘西賊國主、太後恐母子相殘’。
那位胡飛盤,更是言之鑿鑿的說:老胡以為這就是夷狄!
第二天,這汴京新報就又報道:西夏國王、王太後乃是因病去世,西夏使者嚴厲駁斥相關謠言!
胡飛盤再次點評:老胡覺得,人心還是要善良一點,不要隨便揣測彆人!
於是大大的出了名,也讓這個胡飛盤的名字在士林成為了笑話。
劉摯因此厭惡不已,偏偏,他總是忍不住去看。
好在,司馬公前些時日入宮陛見,得了天子恩典,賞給了一套活字。
司馬公於是打算讓其子司馬康辭官,專門主持一份屬於闡發聖人德教,隻言君子雅談的小報。
劉摯將手裡的小報看完,特彆是那個評論員的文章看完。
他眯起眼睛:“官家倒是仁聖……”
“就是這大臣之中的邪黨小人太多了!”
於是,他開始磨墨,醞釀起情緒來。
同時也想起了適才小報上的報道內容,眼中精芒開始閃現。
隨後毫不猶豫的提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