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津樓的一樓是宴殿,也就是新科進士賜宴之地。
同時也是每年皇帝在此觀賞百戲和禁軍騎射表演的地方。
這裡的私密性太少。
所以,趙煦帶著群臣,登上了寶津樓的三樓。
這裡就好多了!
而且,視野很開闊,一眼就能看到整個瓊林苑的景觀,甚至可以看到遠方金明池中的遊人。
燕援率領的禦龍直,從寶津樓的二樓開始布控。
而在一樓,是燕達率領的禁軍護衛。
於是,這寶津樓的三樓,成為了這個世界上私密性最好的地方。
“卿等都坐……”趙煦坐到禦座上後,就對著群臣道。
“謝陛下!”群臣躬身拜謝,然後,各自按照著官職高低落座。
伴讀生們,因為沒有官職差遣,所以就隻能坐在最角落裡。
趙煦看到所有人都坐下來後,就說道:“朕今日與卿等巡城,雖隻是走馬觀花的看了一些事情……”
“可,朕與卿家等,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現在就討論一下這些問題怎麼解決吧?”
範純仁起身拜道:“陛下,臣等一路所見所聞,侵街之人,不是某位外戚之家的舊日之仆,便是某位勳臣之家的往日故舊……”
“可見,侵街者,非百姓也,乃公侯也!”
“欲治侵街,責公侯可也!若外戚勳臣,嚴加約束其舊仆、故舊……侵街之事,必不會再有!”
蘇轍當即跟進,拜道:“範侍郎所言,臣以為甚是!”
“乞陛下將此事下都堂……”
這就要擴大化這個事情,甚至掀起一場對外戚勳貴的打壓浪潮來。
程頤也道:“外戚勳貴,世代受國家之恩,享黎庶供應,此輩非但不知恩,反而縱容其舊仆故人,為非作歹……“
“臣以為,或可下禦史……”
程頤就更是勇士了。
下禦史?
下禦史,不廢掉兩個外戚勳貴的爵位,這事情就收不了場!
因為烏鴉們,會群起而上的。
趙煦笑了起來。
無論是範純仁的提議,還是蘇轍、程頤的進言。
都隻是站在士大夫的立場上說的。
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皇帝!
外戚勳貴是什麼?
絕大部分,皆是曆代正任武臣之後啊!
太祖杯酒釋兵權,和武臣們達成的是什麼協議?
兄弟們,跟大哥我走!
大哥我當官家,兄弟們子孫富貴!
而曆代官家,以身作則,積極維護著每一個功臣的子孫富貴。
連王詵這樣的人,都能尚公主!
曆代以來,皇後、妃嬪,更是大都選自武臣之家。
正是有了這些榜樣,其他武臣看到了,才會心甘情願的給趙官家們賣命,才會老老實實的吃苦、受委屈,明知道不對,也依舊乖乖聽從趙官家們的瞎指揮。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吃苦,子孫享福。
他們更明白,趙官家絕對不會虧待他們!
所以……
休說是這些外戚勳貴們,都用了白手套,隔著一層侵街了。
就算是他們本人光明正大的侵街撈錢。
趙煦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了不起罵一頓!
就像太祖皇帝罵張美——你糊塗啊,搶女人乾什麼?要女人,朕賜給你!
回頭,就對那個來告禦狀哭訴張美搶了他女兒的老頭說:張將軍是朕的愛將,也是大宋的長城啊!他守護了你們滄州太平,保護了滄州百姓的安全,伱們要感恩!
張將軍的恩情,你們滄州人還的完嗎?還不完!
何況,你不過是農民,你女兒也隻能嫁給農民,現在張將軍自降身價,納了你女兒,這是你賺了!
更何況,這些家夥和宮裡麵的關係,千絲萬縷。
基本上都能在兩宮麵前說上話,搞不好其中有些人家裡的母親、祖母,還是太皇太後或者向太後的手帕交。
趙煦看了看那四個,已經主動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勳貴子弟。
心中點點頭:“還算是懂事!”
於是,趙煦說道:“卿等且先彆急……”
“此事,還是弄清楚緣由和根本的……”
趙煦看向範純仁,道:“範卿,朕記得,卿父範文正公當年的一個故事……”
“當年,範文正公為杭州知州,遇杭州饑荒,百姓無米而食……商賈卻趁機囤積居奇,惜售、吝售……”
“一般而言,大部分官員遇到類似事情,都會選擇打壓米價……”
“可範文正公,是如何做的呢?”趙煦微笑著問道。
這個事情,範純仁是親曆者。
他恭身答道:“先臣張榜公示,不限杭州米價,於是四方之商賈,紛紛運糧入杭州,待四方之糧入杭州,先臣命開官倉,以平價售糧,於是杭州米價應聲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