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朕才不需要大臣的把柄!
刑恕得了指示,出了宮後,就來到都亭驛中,將趙煦的旨意,原封不動的告知嵬名謨鐸。
嵬名謨鐸聽完,臉上的神色頓時陰晴不定起來。
良久,他才道:“貴國的這三個條件,也未免太苛刻了吧!”
刑恕不緊不慢的道:“此我大宋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一字不可更易!”
嵬名謨鐸歎了口氣,道:“大宋乃上國,乃禮儀之邦,怎如此不講理?”
他看著刑恕,觀察著這位南蠻翰林學士的神色,想要從其表情中找出點東西來。
可惜,刑恕麵無表情,隻看著他,也不說話。
嵬名謨鐸無奈,隻好繼續道:“我主願奉表稱臣,願從大宋曆法,願用大宋紀年。”
“隻乞大宋皇帝陛下,賞賜我國茶葉、絲帛以及銀錢!”
刑恕依舊是麵無表情,隻道:“我主皇帝陛下所言,不可更易一字!”
作為翰林學士,刑恕在學士院裡,看過宋夏交往的所有曆史文件。
所以他很清楚,黨項人對歲賜的渴求。
元豐六年的時候,其國王李秉常為了求歲賜,遣使來朝,上表先帝言:梁氏淫凶,人心攜貳,自歲賜、和市兩絕,財用困乏,匹布至十千文!又以累歲交兵於橫山,民不敢耕,饑嬴殆甚!
為了重新要得歲賜,秉常連其生母、舅舅也逮著一起罵。
而且態度謙卑,言辭懇切。
而先帝對此表示十分感動,願意考慮,對其使者說:地界已令鄜延經略司、安撫使司指揮保安軍移牒宥州施行,歲賜俟疆界了日依舊。
意思是:您啊,先承認開戰以來,大宋所取得土地乃是宋土,劃界之後,朕再給歲賜。
並於第二年,再次表示:來年歲賜夏國銀,並賜經略司為招納之用!
實際上,卻壓根沒打算給!
隻是拿著歲賜這根胡蘿卜,挑動黨項內部矛盾。
最好讓秉常和梁氏內鬥!
而當今官家和先帝在這方麵,簡直是一模一樣,不愧是父子!
去年宋夏議和,本來,兩宮都已經打算給歲賜了。
在兩宮看來,要是黨項人真的拿了錢,就願意安分守己。
那麼,每年不過區區七萬兩千兩白銀(歲賜五萬兩,正旦夏使朝賀回賜兩萬兩千兩)、十五萬三千匹帛(歲賜十三萬匹,正旦夏使朝賀回賜兩萬三千匹),茶三萬斤(歲賜兩萬斤、正旦夏使朝賀回賜一萬斤),給就給了,就當打發臭要飯的。
當時,朝野內外,也都不敢攔。
然後,最後卻是……
刑恕的眼睛閃動著,這個事情他可是親曆者還是執行人。
同時,如今在他麵前的這位夏使嵬名謨鐸,也正好是去年在汴京的夏使。
腦中的往事一閃而過,刑恕就站起身來,對嵬名謨鐸道:“貴使好生思量吧!”
“儘快給朝廷一個答複。”
嵬名謨鐸趕緊拉住這個老朋友,然後從身上,取出一塊從西域來的美玉,和去年一樣塞到這位南蠻士大夫手中:“願請學士為下國解惑。”
去年,他奉命來朝,就送過這個當時還隻是郎中的南蠻文官財物。
他記得的,當時自己也是送的美玉。
刑恕摸了摸被塞在他手心的玉石,觸感溫潤,低頭一看色澤,潔白勝雪,確實是好玉。
而且價值不菲!
隻是……刑恕沒有任何猶豫,他就將這塊寶玉塞了回去:“吾豈貪圖財物之人?”
嵬名謨鐸連忙賠笑:“是……是……是……學士乃是風雅之人,某豈敢褻瀆?”
便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塊西域來的寶石,塞到了刑恕手中:“隻是,某粗鄙之人,不解中國風物,區區俗物,獻給學士,以為潤喉之茶水費。”
刑恕拿著那美玉、寶石,搖搖頭:“貴使不要為難人!”
嵬名謨鐸一咬牙,將身上帶來,本來打算趁著出使在這汴京變賣後換了金銀,購置上等茶葉和蜀錦回國的一尊西夏大匠所雕琢的玉佛塞到了刑恕手中:“還請學士不吝賜教!”
刑恕摸著手中的寶玉、寶石以及玉佛。
輕輕掂量了一下分量,然後拿在眼前,仔細端詳一番。
他最近一年天天跟著曹家、劉家、楊家、王家人打交道。
也時常出入高家、向家宅邸。
對奢侈品的鑒賞和定價,已經驗豐富。
所以,這三樣東西的價格,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這寶玉,可值一千五百貫。”
“我聽說那帽子田家的家主,喜歡此類舶來寶物,去年曾在汴京坊市購得一塊西域寶石,價值五百貫!這一塊寶石,論色澤、大小和瑩潤,都在那一塊之上,當值一千貫!”
“至於這玉佛……有點意思……”
手上的玉佛,雖然不大,隻有五寸餘高,但是開臉極好,玉質潔白,雕工精細,底座上還有著梵文經文。
確實是寶物!
而且,這佛像看上去,還是如今天下香火極為鼎盛的藥師佛的造像。
“我聽說,秦魯國太夫人禮佛甚虔,若以此玉佛獻之,助太夫人禮佛……“
秦魯國太夫人張氏便是當朝皇太後的生母。
其乃汴京城中有名的居士。
自向經去世後,就一直在家吃齋念佛,為亡夫祈福,也為宮中太後祈福。
坊間有傳說,正是太夫人禮佛心誠,所以菩薩保佑,佛祖庇佑,太後能得孝子孝順。
彆人信不信不知道。
反正太夫人是相信的。
所以,這尊佛造像,若獻與太夫人,定可收奇效!
即使不考慮這個事情,這尊玉佛造像,價值就該在三千貫以上!
所以……
刑恕在心中算了一下,一千加一千五加三千,就是五千五百貫。
比去年嵬名謨鐸賄賂他的那堆價值三千貫,實際最後隻變賣了兩千多貫的寶石、美玉多了一倍。
嗯!
這就符合他的身價了!
他現在可是翰林學士!
不是去年的那個小小的右司員外郎了!
結果這個黨項人,卻沒有一點眼力見,一開始竟隻給他一塊價值一千貫的寶玉。
搞得他這個翰林學士的身價,還不如去年的身價高。
瞧不起誰呢?
早拿出這些寶物,痛快點不行嗎?
刑恕一邊腹誹著,一邊將這些東西收到懷中,然後慢悠悠坐下來,道:“貴官可以問一個問題!”
去年,他是館伴副使、吏部右司員外郎,這個黨項人問他一個問題,給了當時他認為價值三千貫的玉石作為酬謝。
??????????.??????
現在,他刑恕已經是翰林學士,四入頭之一,照理來說應該是一萬貫一個問題。
不過,看在他是熟人、老顧客的份上,給他行個方便吧!
嵬名謨鐸在心中暗罵了一句:“貪得無厭的禿鷲!”
但在表麵上,他隻能低著頭,裝出一副奉承的樣子,仔細想了想後問道:“願請學士,告知下官,此三條款,果大宋官家金口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