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夷門坊,劉宅。
昔日桑家瓦子中,迷倒萬千人的上一代‘李師師’,如今正在煮著醒酒用的飲子。
她撫摸著自己那已經隆起的肚子,嘴上忍不住的埋怨“刑官人也真是的,次次都要請官人吃酒,卻也不知顧惜一下官人的身子……”
耶律琚臥在軟塌上,看著自己的這個外室關切自己的模樣,也看著她那已隆起來的肚子,忍不住心中一暖,道“還是夫人知道心疼我。”
“不過……”他正色道“我也是無奈呀。”
“須得為夫人母子將來著想。”
李師師輕歎一聲,然後命身邊的婢女,將煮好的飲子給耶律琚端了過去。
然後她坐到耶律琚身邊,看著這個男人,將自己煮的飲子喝完,輕聲道“妾何嘗不知官人為了妾母子著想的苦衷……”
“隻是……”她望著耶律琚,美眸流光,母性的光環在臉上浮現著“妾不得不憂心官人的身子……”
她輕輕靠上耶律琚的身體“妾在這個世上,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官人了……”
“若官人因為妾而壞了身子,妾將來又該如何是好?”
聽著李師師溫柔的低語,耶律琚的內心,被完全打動了。
他在遼國的妻子,隻是政治聯姻的產物,夫妻根本沒有感情。
甚至已十多年未曾同榻了。
幾個姬妾,美則美矣,卻從沒有人關心他。
每次回去,她們都隻想看到自己帶回去的禮物和財帛。
哪像這南朝的外室,會對他噓寒問暖,會關心他的身體,還會挺著快要臨盆的身體,為他素手調羹。
最重要的是——有共同語言。
能談論詩詞,品評文章,懂音律,會繪畫,還能放下身段,認真服侍。
於是,耶律琚感慨道“我得賢妻,複有何求?”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官府的文書,遞給了李師師,道“夫人看看,這是什麼?”
李師師接過來後,就捂住了小嘴,眼中更是隱約有淚珠在打轉。
因為,這文書是用著綾紙所寫的。
而在大宋,隻有一種官方文件,會用綾紙。
那就是官告院所負責製作的告身!
而告身,除了文武官員外,還包括了內外命婦的誥命。
李師師巍顫顫的接過來見著這綾紙上,用著楷書字體,寫著標準的恩蔭告身文字。
給她的父兄的。
全部為官,雖然是沒有職權,甚至連俸祿都要對半折再對半折的六統官(本來就隻有一半,王安石變法,又打了個五折)。
可到底是官啊!
“官人!”李師師淚如雨下。
“夫人……”耶律琚輕輕懷抱住李師師。
李師師靠在這個男人懷中,抽泣了一會,忽然想到了什麼,就坐起身來,與身後的婢女吩咐“小翠,去將我給官人做的衣裳取來。”
“夫人還給我做了衣裳?”耶律琚驚訝起來。
李師師道“前些時日,刑君不是差人送來了幾匹布嗎?”
“妾見著歡喜,又想起官人在北邊苦寒之地,常受風雪之苦,見著那幾匹布,頗為結實、暖和,就想著給郎君做幾身衣裳,於是請了裁縫照著郎君的身體,給做了幾身。”
說話間,婢女已將做好的衣服,拿到了兩人麵前。
耶律琚隻看了一眼,就驚訝了一聲,忍不住的站了起來,拿起那幾件衣服,用手感受了一下。
很細膩的紗線手感摸著就很舒服。
同時,布料還比較厚實,耶律琚用手扯了一下,非常結實,彈性也很好。
他頓時就眼睛一亮。問道“這是什麼布做的?”
李師師答道“就是前些時日,刑君差人送來的那幾匹棉布啊!”
“棉布?”耶律琚不太懂。
李師師道“此物原來叫吉貝布,乃是嶺南之物,據說如今,綾錦院中的織工,也學會了織造,於是就改了名字叫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