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將自身隨身攜帶的物品,交托到官員手中,並領取一塊號牌。
這號牌,既是他們的入場證明,也是他們考試之後,領回相關物品的憑證。
七千多人的龐大隊伍,哪怕分成了十幾支不同的隊伍,並且有專門的官員引導一個個的有序進入齋房,更衣領物,卻也花費了足足四個時辰的時間。
直到當天下午,才終於結束了相關工作。
所有士子全部進入,禮部在開寶寺內提前布置好的貢院。
狄諮看著最後一個士人,進入貢院考場。
他站起身來,走到將台前,朗聲道:“奉聖旨,即刻關閉貢院諸門!”
“除送貢餐及飲水、湯藥之人外,一切人等皆不得出外!”
“而諸送餐人等,出入貢院,皆由禦龍第一將搜身、檢校!”
“諾!”伴隨著禦龍第一將的士卒們的齊聲應諾。
元祐三年的科舉,正式開始。
……
貢院之中。
拿著號牌的包誠,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座位。
甲字第一百零一號。
這是一個位於一顆柏樹下的簡單考位,除了一張案台,一條椅子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包誠坐下來後,將自己領到的筆墨紙硯,平鋪到案台上。
然後就開始閉目等待起來。
很快的,本次貢舉的考官們就開始了巡場,以確定所有考生都已入場,並且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實說,包誠覺得汴京城的考官,純粹是多此一舉——三年一次的科舉,還能有人棄考不成?
至於入場的考生,沒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這就更是笑話了——還能有人,坐到彆人的位子上?
但很快,包誠就被打臉了。
因為,就在他的這個考場,考官巡場發現了好幾個座位上沒有人的位子。
當即那考官就命人,撤掉了那些考位,並記錄在案。
不止如此,在巡場過程中,還發生了士人糾紛。
真有人坐在了彆人的位子上!
然後,被苦主找上門,兩人拉拉扯扯,罵罵咧咧。
考官立刻介入,命官兵將兩人都鎖拿了。
看的包誠是目瞪口呆。
好在坐在包誠考位前的,是一個須發花白,至少有五六十歲的大宋科場老手了,他見著包誠目瞪口呆的模樣,再瞧著他的容貌和年紀,便有了好為人師的想法。
於是,與包誠解釋了一番。
包誠聽完,整個人都思密達了,按那老貢生所言,大宋過去每次科舉,都有貢生棄考,而且人數很多。
少則數十,多則兩三百。
棄考的原因,各種各樣。
有考生在趕考路上生病,來不及入京的。
也有在路上不幸出了各種各樣的意外的——比如落水、跌馬、被強人擄掠、被盜匪綁架……
正是因此,汴京城裡,專門有著賣考生身份和偽造告身的人。
每年,都有大量的冒充之人,混入考場。
可這夜路走多了,終究難免遇到鬼。
所以,每次科舉,都會出現,拿著相同號牌、告身的士人,撞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就需要考官們審訊,辨明真偽了。
聽完老貢生的介紹,包誠咽了咽口水,然後問出了他所疑問的地方:“敢問前輩……”
“冒他人姓名、告身參與科舉,就算考中了,有什麼用?”
老貢生嘿嘿一笑,道:“怎麼沒用?”
“用處可大了!”
“隻要能考中功名,到吏部授了官,就有著種種辦法,能李代桃僵,弄假成真……”
“譬如說,找到所偽冒之人的家鄉,視情況而行……”
“若其偽冒者已死,自是最好不過!”
“其父母叔伯兄弟,肯定樂意平白得一個官人子侄/兄弟……”
“若其未死,則或可重金收買,兩人互換姓名、籍貫……”
“或賄賂地方官吏,更改戶籍……”
“即使所有途徑都行不通……”
“偽冒者也不虧!”
“一個正奏名進士的出身,夠他做許多事情了!”
包誠聽得是一楞一楞。
但他還是不懂,為什麼有人會偽冒他人的身份?
便問了老貢生,老貢生聽完哈哈大笑,對包誠道:“這位小友,是第一次參加貢舉,父母長輩鄉黨,也都沒有參加過貢舉吧?”
包誠點頭。
熙河包家,他是第一個進入熙州州學求學的。
那是兩年多前的事情了。
而在他之前,熙河包氏的子侄,雖也讀過書,但讀的不多。
隻是學會讀寫正常文字的水平。
就這,在熙河路還是知識分子。
因為絕大多數的熙河部落的男丁,就隻會掰著手指頭數數。
老貢生聽著,頓時笑了,道:“小友可知,天下州郡解額難得!”
“尤其是東南六路……”
“好多六路士人,根本過不了發解試!”
“那怎麼辦呢?”
“當然,就得進京碰碰運氣……”
“於彼輩而言,哪怕被人發現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國朝善待士人!”
“隻要有錢打點,左右不過打一頓板子並禁止參加今後科舉而已……”
“可他們本來就沒機會拿到解額!”
“自然樂得賭一把!”
“此外還有因父母等緣故,不得科舉的罪官、罪吏後人……”
總之,就是偽冒他人貢生名額的需求很大。
說到這裡,老貢生壓低了聲音,對包誠道:“除此之外,小友可知,就在此時,便在這貢院裡,還有著那奢遮人家或者當朝重臣家的衙內,花費重金,請來代考之人!”
包誠聽得瞪大了眼睛,熙河路出生長大的他,從未想過,汴京城裡的科舉,居然有這許多的花活。
他正欲再問的時候,貢院之中的官吏,已經敲起鑼鼓來。
今年科舉的第一場正經考試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