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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童貫悄悄的來到趙煦身旁,壓低了聲音,稟報著:“臣聽說,昨日太妃娘娘,領了一個未請出受官身人,到了保慈宮,求了太後娘娘慈旨恩典……”
“哦!”趙煦放下手中的書冊,回頭看著童貫:“說說看,怎麼回事?”
童貫原原本本的將事情,給趙煦稟報一次。
當然,內容是梁從政告訴皇太妃朱氏,朱氏又上稟向太後,然後從向太後宮中傳出來的N手消息。
很多情況,都已經失真。
甚至,唯一可信的內容,可能就是梁從政獻了個小美人給皇太妃,皇太妃甚愛,於是到保慈宮中,求了太後慈旨,給那美人要了個霞披。
有霞披,就是命婦。
宮中的命婦,自然就是未來的妃嬪。
趙煦聽完,在心中暗道:“這梁從政,倒是動作蠻快的!”
“就是……”
他看向皇太妃殿所在方向:“姐姐,能降得住劉氏嗎?”
他感覺很懸。
因為,在他的上上輩子,朱氏就沒有降住劉氏。
當然,這也和劉氏的出身有關!
趙煦抿了抿嘴唇,記憶裡,和劉氏的初遇在腦海中浮現。
那是元祐六年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趙煦,已經長大了。
無論心理還是生理,都已經成年。
但他一直很好的掩飾著自己,沉默寡言,靜靜的觀察著身邊的一切。
無論是誰,不管是什麼事情,他都不乾涉、不評論、不發表意見。
到了朝堂,就裝啞巴,到了經筵,就裝聾子。
然而,慶壽宮的老祖母,卻還是不肯放過他,還是要試探他。
於是,就有元祐六年的皇後人選博弈。
孟卿卿,幾乎就是慶壽宮強按著他的頭,讓他接受的。
而他彆無選擇,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某個下午,趙煦和往常一樣,走在福寧殿外的禦道的時候。
一個穿著淡青色衣裙的少女,闖入了他的視線。
隻一眼,趙煦就被她的美貌所俘虜。
對皇帝來說,既然看上了一個女人,那麼,立刻帶回宮中寵幸,完全合情合理。
即使,這個皇帝隻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傀儡。
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帝王。、
為所欲為,不受任何禮法、製度限製。
隻要他願意,可以踐踏一切製度、規矩和綱紀!
於是,那一天之後,少年皇帝身邊多了一個禦侍,宮中少了一個女官。
回憶著此事,趙煦就笑了:“盈盈,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經過現代的洗禮後,如今的趙煦,哪裡不知道,劉盈盈在一開始,就是特意出現在他麵前,她一早就知道了,趙煦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什麼地方!
正所謂最好的獵人,通常都是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上上輩子的趙煦,還太年輕,還不懂這個道理。
所以,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獵獲了一位美人。
殊不知,很可能在一開始,他就是劉盈盈陷阱中的獵物!
不過……
趙煦想了想,他好像也沒吃虧!
於是,就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這都是小事!
就先叫姐姐管教著吧!
……
元祐三年三月癸酉(26
登州治所,蓬萊。
如今的蓬萊城,已是今非昔比。
不止城中,店鋪林立,商賈雲集,往來頻繁。
就連城外原本的村莊與農田,此時也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連綿起伏,延伸到城牆三裡之外的屋舍聚落。
在這些屋舍聚落之間,操著各種各樣口音的商賈,與來自天南海北的客商,討價換價。
走在其中,能明顯聞到濃鬱的魚腥味。
幾乎所有的屋舍瓦簷下,都掛著一串串曬乾的魚乾。
魚乾身上,沾滿著粗鹽。
一個個院子裡,蒸汽升騰,炭火燃燒。
一口又一口大鍋,被人煮的沸騰。
赤膊的男子,拿著攪拌的大棍,攪動著鍋中的鹽鹵。
煮好的豆漿,被人慢慢的滴入鍋中。
分離著海鹽中的雜質與有毒物質。
幾次三番之後,雪白的海鹽,就結晶析出。
這些院子外,來自五湖四海,特彆是原來河北、京東、淮南的鹽梟們,都在揮舞著自己手裡的交子。
或買海鹽,或買魚乾。
如今,朝廷馳鹽法,各地官府不再管製私鹽。
於是,所有人都在忙著,從這塊肥肉上,咬下一口。
何況,如今這買賣,可不僅僅是大宋商賈在做。
海對麵的遼人、高麗人,也都在跨海而來。
廉價的鹽和魚乾,對他們同樣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現在的遼軍正在征討日本。
登州的鹽和魚乾,成了遼軍的軍需。
每次遼商入境,都是大肆采購。
交子如流水一樣,湧入登州。
這一切的一切,使得現在的登州,成為了京東路經濟第一,人口第一,稅收第一。
於是,一座規模堪比泉州港的港口,正在興建。
和往常一樣,蘇軾坐在蓬萊縣城的城樓裡,看著眼前的人間煙火與鼎沸人聲。
這位大文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興奮。
這是他如今養成的習慣——隻要沒事,他就會登上城牆,俯瞰著蓬萊內外的繁華。
偶爾詩興大發,就揮毫潑墨,留下一首足以傳世的經典。
此刻,蘇軾的文采,在他的胸中醞釀著。
靈感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他已想好了要寫的詞牌——臨江仙。
他被貶黃州的時候,也曾寫過這個詞牌。
一句【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至今傳唱天下。
但,到底是貶嫡時所寫。
太喪了!
也太沒有追求了!
怎麼能這樣頹廢呢?
大丈夫在世,功名自取,功業自成!
於是,蘇軾提筆,在紙上寫下了標題:臨江仙——頌元祐盛世兼懷子由。
是的!
如此豪情壯誌,在蘇軾看來,他必須和弟弟分享,絕不能把弟弟拉下!
蘇軾寫下標題,正醞釀著情緒。
樓下,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大人……”蘇邁急切的呼喚聲傳入耳中。
蘇軾放下筆,皺起眉頭,看向氣喘籲籲的來到他麵前的兒子蘇邁。
“何事?”蘇軾沒好氣的問道。
“汴京急報……”
“官家因孔伯父之死震怒,欲罪伯父全族!”
蘇軾張大了嘴巴,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胸中的豪情壯誌,更是瞬間消散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