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南的這份報告看似有些突兀,但其實卡住了一個非常微妙的時間點。
實際上,華夏在高超音速方麵的研究起步很早。
在50年代中期,華夏連第一枚導彈都還沒成功發射的時候,錢學森和郭永懷兩位前輩就在中國科學院機械所組建了一個“激波風洞”研究小組,開始從戰略層麵規劃高超音速的技術研究。
要知道那個時候,哪怕是美蘇兩極,也尚未從工程層麵確定下來具體用何種技術手段才能實現高超音速飛行。
但相關部門和領導還是意識到這項研究意義重大,在相當困難的條件下擠出部分資源,支持建造了jf4直通型、jf4a反射型激波風洞。
並最終於1969年一鳴驚人,搞出了代表當時國際頂尖水平的jf8冷高超聲速風洞。
工作範圍最高可達15馬赫。
不過,傳統空氣動力學研究一般以“流動狀態模擬”為準則,也就是根據縮小的飛行器模型,要求實驗氣流滿足一些流動相參數,如馬赫數和雷諾數相似。
而高超聲速研究,更加關注的是“飛行條件複現”,要求實驗氣流的速度、靜溫、靜壓、介質成分、特征尺度等主要參數與實際飛行條件相同。
例如在馬赫數為7的飛行條件下,傳統風洞即便能夠模擬出這一速度的氣流,但實驗條件下的氣體總溫也隻有648k,遠不及實際飛行條件下的25003000k,根本無法複現高超聲速流動的核心物理現象。
因此,jf8這樣的風洞仍然存在很大局限。
要想真正進行切實可用的高超聲速研究,還需要在保證氣流速度的情況下,進一步提高風洞工作總溫。
針對這一目的,歐洲、日本和美國分彆相對獨立地發展出了自由活塞驅動和加熱輕氣體驅動兩條技術路線。
然而這兩種方案都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即片麵強調工作總溫,但要想擴大實驗流場和延長實驗時間,則需要付出極大的成本代價。
對於上世紀的華夏來說完全無法接受。
好在,國內學者找到了爆轟驅動這一看似可行性很低的方案,並在863計劃的支持下,通過1998年建成的jf10風洞成功進行了初步技術論證。
而2005年這會,正好是超高速風洞路線選擇的下一個關鍵節點。
因此,儘管報告遞交上去之後並沒有馬上得到反饋,但常浩南倒是並不著急。
&nanjouguet燃燒方程的理論層麵……
……
果然,過了大約一個星期時間,常浩南便接到了一通來自李忠毅的電話。
“李主任,你好。”
對方這通來電的目的,他可以說是心裡門清,因此就連語氣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勢。
但事實證明,常浩南還是有些低估了自己一份親筆報告在上麵產生的影響力……
電話那頭的李忠毅甚至來不及寒暄:
“常院士,上級領導想在下周一邀請你去京西賓館做個報告,讓我詢問一下你的安排是否方便?”
一句話,差點給常浩南直接乾停電了——
像什麼邀請、詢問之類的用詞,顯然屬於客氣。
李忠毅的上級,開什麼玩笑。
難道還能說不方便?
所以關鍵並不在這裡,而是……
“報告?”
“在京西賓館?”
常浩南一時間有點難以把這兩個名詞結合到一塊。
京西賓館在實際操作中隸屬於總參管理保障部,級彆和大會堂幾乎在同一水平,而且隱秘性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連他也隻是在2001年那次襲擊之後,有幸去開過一天的會而已。
問題在於,那個地方一般用於做出決策,而不是討論學術……
“對,京西賓館。”
李忠毅加著重音,重新確認了一遍:
“你遞交的那份報告可以說非常及時,總裝備部方麵正好對力學所和航天科工集團提出的高超音速試驗計劃有一些疑問……包括他們自己內部也還有些爭議,所以想綜合聽聽你們的看法。”
常浩南知道自己卡住了時間點。
但真沒想到能卡這麼準。
力學所就是上述所有jf係列風洞的研發機構。
至於科工集團,在航天總公司一分為二後,便成了那個專門負責送人上西天的單位。
在幾年前的世紀之交,他們從巴拉諾夫中央航空發動機研究院手裡拿到過一部分基於5v28導彈開發的“冷”計劃資料。
不過至少在原來的時間線上,並沒有證據表明這些資料和華夏最終服役的高超音速武器有直接的技術聯係。
“所以他們兩個部門也會派人一起去麼?”
他一邊飛速思考一邊問道。
“會,但不是一起。”
李忠毅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