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春!
陸翰林的表現太過震驚,在場眾人均感到驚異莫名,除了江沐塵。
來時路上江沐塵便做好了心理準備,恩師見到關佑恒定會震驚,就如他與楊少白當時初見他時的反應那般。
關佑恒見這位翰林反應這麼大,他俊秀的臉上湧現出幾分疑惑“陸大人您怎麼了?”
一直站在關二河身後的關欣怡也感到奇怪,忙用眼神詢問江沐塵,對方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畢竟是多年官場走過來的人,陸翰林很快恢複了鎮定,隻是意味深長地掃了江沐塵一眼。
“沒事,是老夫見到你突然想到了某個人,一時激動失了分寸,讓諸位見笑了。”陸翰林拱了拱手道。
關二河定定看了他兩眼,又看了正一頭霧水的兒子,眸中閃過幾分若有所思。
“可能是學生長得和陸大人舊識相像,夫子說過天下間長相相似之人有很多,大多隻是巧合罷了。”關佑恒說完後,臉上湧現幾分不安,躬身揖道,“不管如何,害陸大人受驚都是學生的不是,還請陸大人接受學生的歉意。”
鬼使神差的,陸翰林立刻起身,幾乎是以著可以稱之為恭敬的姿勢將關佑恒扶了起來,語氣溫和地道“這事不怪你,要錯也是老夫的問題,你可彆再這般了,老夫擔待不起啊。”
關佑恒身為當事人,是最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態度變化的,這令他大為疑惑,想不通貴為翰林的大人何以對自己這般小心翼翼,莫非是陸翰林性情本就是如此謙遜謹慎?
仔細一想,又覺得不該如此,那是何意?關佑恒糊塗了,精致好看的臉不由得帶了絲迷茫。
他平時這個時候原本在夫子那裡念書,今日他也過去了,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書,便向梁夫子告了假提前趕了回來。
雖然今日隻是提出認乾親的事,正式的認親儀式還得另行協商,但他還是做不到對姐姐的大事無動於衷,他要親眼見見、當麵說幾句話才能放心,誰想這個陸翰林怎麼如此讓他看不懂?
陸翰林為何對弟弟這般尊重?關欣怡臉上同樣湧出困惑來。
不光關欣怡姐弟,關佑傑更是一臉茫然,他被祖母要求過來陪客,其實這種場合,哪裡有他說話的地方?不說話不代表他看不懂眼前形勢,陸翰林對待關佑恒明顯比對關二河和關欣怡要禮遇得多,這是為何?
連一旁伺候著的如意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隻有關二河的反應與他人不一樣。
江沐塵不動聲色地將在場所有人的反應都看進了眼裡,被人發現之前很快斂眸喝茶遮住了眼底情緒。
因著太過突然,陸翰林反應激烈了些,見眾人情緒都有些不對,意識到自己反應有欠妥當,忙掩飾地道“初次見到這位二少爺,老夫委實太過欣賞,有唐突的地方還請見諒,真沒有想到會在青山縣見到如此鐘靈毓秀的人物,比之京城中眾學子都不承多讓,果然是深山出人才啊!”
這話如果是普通人所說,關家眾人還不會覺得如何,但此時卻是出自陸翰林之口,這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關二河輕咳了下,道“陸大人過獎了,犬子隻是比尋常孩子稍稍聰明了些,當不得這麼大的誇讚。”
關佑恒也很赧然地點頭,謙遜地道“學生目前連功名都沒有,不如同齡已有功名在身的學子多矣。”
陸翰林深深看了關佑恒一眼,然後對關二河說“當不當得如此誇讚,想必關二爺心裡清楚的很啊。”
關二河心裡咯噔一下,畢竟作了多年狀師,論表麵功夫他可是個中高手,是以笑得頗有些受寵若驚“大人太抬舉我們關家了,這小子得了您的眼緣是他的造化,”
陸翰林沒有再說什麼,關佑恒的突然出現打了他個措手不及,認女兒的心情也受了影響,他眼帶可惜地看了眼關欣怡“欣怡是個很好的姑娘,原本老夫想認為義女的,此時看來我們緣分怕是不夠,這是老夫的損失,唉。”
關欣怡聞言詫異地睜大眼,下意識望向江沐塵,見他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壓下心頭的困惑與不滿,微微屈膝道“是欣怡福氣不夠,陸大人不必愧疚,認乾親這等事本來就是要彼此都樂意才皆大歡喜,否則豈不是喜事成悲事?”
如意對陸翰林的轉變非常不滿,很不高興地瞪起眼來,她覺得自家小姐被耍了,也就小姐涵養好,如果換成她被耍,早端起茶潑他一臉了!
什麼翰林不翰林的?出爾反爾簡直讓人討厭!
關佑恒在麵對外人時即便再不開心也很少暴露情緒,但這一次事關他最在意的姐姐,情緒便有些控製不住,臉上帶著薄怒,這已經是很克製著了的神情,雖年紀尚幼,周身卻散發著幾絲隱隱的威嚴。
這孩子連生氣的樣子都像“那人”,陸翰林心中更為肯定自己的猜測,心頭狂跳不止,向眾人告辭後便迅速離開了關家。
江沐塵見狀感到過意不去,忙一臉歉意地對關二河道“今日因不知明原因陸大人情緒有些不穩,今日之事都怪本官設想不周,還請伯父見諒,過後本官親自上門請罪!”
說完後他也快速離開,場合不對,沒能來得及與關欣怡話彆。
兩位大人匆匆來又匆匆走,關佑傑察覺到叔父一家心情不好,道了句“侄兒先回房”後逃也似的走了。
“那陸大人將我們一家隨意耍弄,可見是打心裡看不起我們,姐姐還是不要與他搭上關係了!”關佑恒很生氣,此時沒了外人,他不再隱藏情緒,臉上滿是怒意,將江沐塵也遷怒了,“江大人做事也不是個周道的!”
關欣怡想了想,突然問關二河“爹,陸翰林是在看到弟弟後臉色大變的,想來弟弟是長的像某個人,莫非他識得弟弟的生母?”
生母被提起,關佑恒表情一僵,立刻望向關二河。
他的生母在關家是個禁忌,因為慕容蓮的離開與他生母有絕對性關係,是以多少年了,他隻敢在心底偷偷念著自己的親娘,從不敢訴之於口,可能很小的時候還找父親詢問過親娘的事,長大後無論多渴望知道,他都不敢再提起。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關二河長歎了口氣,兩眼突然變得有些酸澀,看向一臉渴盼又害怕失望的關佑恒,鋪天蓋地的澀意從心頭湧出,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已經快與他一般高的兒子“你是個好孩子,為父以親自將你養大為榮,你娘……還有你身世上的所有事,為父都會告訴你的。”
“爹?”關二河的話過於蹊蹺,關欣怡心頭不知為何湧起一絲不安,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溜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