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曆元朗第一次參加水明鄉的黨委會,第一次和黨委委員坐在一處。他的座位位於長桌左側最前麵,正中間是馬勝然的座位,左邊是副書記兼鄉長,右側是專職副書記,鄉裡三把手,其餘是按照進入黨委會的資曆長短,依次排下來。
曆元朗作為這棟樓裡的二號人物,在馬勝然沒有到來之前,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勢必引來眾人的注意。
孫奇把煙掏出來叼在嘴邊,長期做秘書的,養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習慣,打眼看見厲元朗沒有抽煙,想了想,他便將煙拿下來,放回煙盒裡揣進衣兜。
樊政見狀,忙用手輕輕敲了敲桌麵,提醒袁春秋。
袁春秋一開始沒理會,直到樊政努嘴朝厲元朗那裡示意,袁春秋也發現厲元朗筆記本旁邊放著一支煙沒有抽,同時看到張國瑞也是一樣的做法,腦袋就是在渾濁,也明白其中含義。
隻得狠狠嘬了幾口煙,戀戀不舍將半截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裡,抹了抹嘴,不再抽了。
高燦儒煙癮不大,之所以也跟著噴雲吐霧,完全是報複心理做崇,讓老子吸二手煙,我也抽,也讓你們吸二手煙。
發現張國瑞沒抽煙,孫奇也沒抽,袁春秋掐滅了煙,好似多米諾骨牌效應發酵,傳染到他的神經係統裡,順手也摁滅煙頭,低頭擺弄著手裡邊的碳素筆。
至於其他黨委委員,尤其是見到一次火的袁春秋破天荒掐滅煙頭,也都紛紛效仿,停止吸煙。就連譚剛和劉樹喜二人,心裡一百個不樂意,卻也不好太過明顯。
很顯然,厲元朗細小的動作等於間接告訴眾人,會場禁煙。他倆若是熟視無睹,不等於正式向厲元朗宣戰,對著乾麼。
劉樹喜還在猶豫,身旁的譚剛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這才不情願扔掉煙頭。
一時間,小會議室裡煙霧繚繞的環境逐漸散去,張國瑞還特地打開兩扇窗戶,以便換氣通風。
厲元朗靠著自己無聲的舉動,加上有張國瑞這個三把手的配合,將小會議室禁煙的措施散發出去,眾人不管同不同意,還算挺給他這個新上任二把手的麵子,沒有人僭越,反其道行之。
然而這一切,都在馬勝然挺胸昂頭背著手進入會場之後,發生了改變。
“誰開的窗戶?”馬勝然剛坐在中間位子上,眉頭略微緊皺,環視眾人嘟囔道“現在是深秋眼瞅著快入冬了,開窗戶多冷。”一指劉樹喜“你去把窗戶關上,彆凍感冒了。”
“是。”劉樹喜痛快答應著,屁顛關上窗戶,煞有介事的瞄了瞄張國瑞。
“啪”馬勝然將筆記本扔在桌麵上,並隨手掏出一盒二十幾元的玉溪,抽出一支點燃後,深吸著,鼻子裡竄出煙霧問起話來“大家怎麼都不抽煙?”
眾人麵麵相視,沒人解釋,關鍵不知道該怎樣說。倒是譚剛開口道“我們都覺得厲鄉長帶頭不抽煙,做了表率,所以……”
樊政接過話茬,插言道“我感覺厲鄉長做的沒錯,像我不抽煙的人每次開會吸二手煙,傷害比抽煙還大,咱們會議室就該禁煙。”
劉樹喜則不冷不熱回應樊政“老樊,你不抽煙可以學啊,沒人攔著你。”
“劉主任,你什麼意思!”樊政瞪起銅鈴一樣的眼珠子,臉色頓時陰冷下來,夾雜著大量的怒氣。
“行了。”馬勝然使勁一拍桌子,震懾住會場秩序,瞄了一眼厲元朗,見他表情平靜,眼神望向窗外,無動於衷的樣子,心裡就有火氣。
“禁什麼煙,這裡又不是公共場所,多此一舉。”隨後大言不慚道“想抽就抽,在沒接到上級通知之前,水明鄉黨委會沒有禁煙的條文,隨便抽。”
他的話音一落,譚剛和劉樹喜積極響應,中間派的黨委委員也順手點起香煙。
就連袁春秋也實在忍受不住手裡沒煙的痛苦,立刻點起一支,貪婪吮吸好幾大口,就跟煙鬼抽鴉片煙一樣。
馬上,會場裡又是香煙繚繞,煙霧騰騰。
“今天是厲鄉長和孫副鄉長就任後,水明鄉黨委會第一次開會,我們先以熱烈的掌聲,歡迎這二位同誌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馬勝然嘴裡這麼說著,臉上沒有掛一星半點的歡迎意味。
啪啪啪,一陣稀裡嘩啦的掌聲過後,厲元朗和孫奇分彆站起身,向在座各位點頭致意。
馬勝然雙手往下壓了壓,繼續說“今天會議主要是商談咱們水明鄉接下來的工作。還有二十幾天,就要開一年一屆的鄉人代會。我作為鄉黨委書記兼鄉人大主任,我們下一步的首要任務,就是籌備這次大會。”
馬勝然深吸一口煙,眼神略過在座每一個人,尤其在厲元朗身上停留多了一秒鐘。
僅僅這一秒鐘,意義非凡。
等於告訴厲元朗,你這個代鄉長的“代”字,能不能順利通過選舉,還得需要過我這個鄉人大主任這一關。
小樣,剛上來就搞什麼會議室禁煙,樹立威信,眼睛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黨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