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樣……”穆言輕笑,隻是這輕笑卻有些無奈,“七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夠預測的。那不是憋屈,那是仇恨。”
“仇恨……”君晏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本宮已經背負仇恨七年……”
“其實有時候覺得我比你至少幸運得多,母親死得早,沒精力那樣的浩劫;父親也幸運逃過一劫,帶著我去了藥王穀,從此隱居。而你,卻因為那事沒了父母,沒了家人……”
“那事不提也罷……”君晏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辣,人卻清爽。墨色的袍子在夜風中飄蕩,如氣勢非凡的戰袍。
“說回今晚的事,你所經曆的,不過璃兒的十分之一而已……”說到白璃,穆言的眼裡閃過溫柔,也閃過心疼。
“她值得本宮心疼,”君晏亦表明自己的立場,隨即看向穆言,“鏡水師太今日所說的未婚夫,是你麼?”
鏡水師太房裡,白璃跪在蒲團之上,身後鏡水師太的雞毛撣子蓄勢待發。
鏡水師太目光銳利,神情狠絕“說,你最近是不是同那個什麼國師的廝混?”
“廝混?師太,您怎麼說得這麼難聽?”白璃用眼角餘光瞥著鏡水師太手中的雞毛撣子,想著如果鏡水師太敢打過來,她就敢躲開!
然鏡水師太下麵一句話,卻讓白璃猛地抱緊了頭“這麼說,你這些天果然和那姓君的待在一起!”
說著話,鏡水師太果然一雞毛撣子便打下來。
寒冷的冬季,雞毛撣子被鏡水師太倒拿,那細長的木棍破空響動,而後才打在白璃手上,那“啪”得一聲脆響,白璃白皙的手上立即印出一道白印,而後慢慢變青,最後便多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讓白璃心裡卻慶幸,好在她及時用手護住了頭,否則她的頭這會兒恐怕都要被打傻了。
那一下脆響,連鏡水師太的心裡都狠狠一抖。看著白璃手上的紅痕,儘管覺得可能打中重了,可是她胸口的那股氣還是沒消。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知不知道他是誰?!”鏡水師太每問一句,便是一下重鞭打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白璃縮著脖子想躲,可鏡水師太打她打慣了,也知道她躲閃的方式,於是每一鞭都準確無誤地落在白璃手上。
“貧尼的話,你都忘記了嗎?千叮嚀!萬囑咐!貧尼!是怎麼同你說的?!交往人的時候,要怎麼做?!”
“絕不和高官貴族的人交朋友!絕不和高官貴族的人打交道!看到高官貴族的人就要繞道走!”白璃一邊儘力躲閃鏡水師太的鞭子雨,一邊忙忙答道。
一頓鞭子雨下來,白璃的手上立即多了好幾道紅痕,慘不忍睹。
鏡水師太卻仍然厲聲“那你是怎麼做的?!你就是這麼聽貧尼的話的?”
“可是師太,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他相遇的……”白璃可憐兮兮地抬起眼來盯著鏡水師太,才想解釋自己當日隻是不小心闖了宮,就被君晏強行綁走,並不是她故意的。
然鏡水師太一雞毛撣子又狠狠劈下來,白璃忙著躲閃,也忘了解釋。
“貧尼管你同他如何相遇?但就算你喜歡穆言,你也彆想和那個姓君的在一起!”
“為什麼?”白璃又抬頭,見鏡水師太一撣子又要下來,忙低頭。然她終於注意到,鏡水師太稱呼君晏為“姓君的”,可鏡水師太是怎麼知道君晏的姓的?畢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告訴過鏡水師太君晏的名字。
鏡水師太這樣稱呼,倒好像早就知道君晏的身份似的。那麼她方才說君晏是做綢緞生意的老板,可不是早就在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麼?
“為什麼?這個你無需知道。你隻要知道,從今往後,你不準再見這個姓君的。不,不是不準見姓君的,連鏡水庵,半步也不要出去,!”鏡水師太終於放下雞毛撣子,然她說出的話,卻讓白璃瞬間覺得天地都要灰暗了,“等著出嫁!”
“在這兒跪上一夜,哪兒都不許去!”話音未落,鏡水師太轉身準備出門。
“可是師太,您總得告訴我,這個神秘的未婚夫,是誰吧?!”白璃忙喊道,“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還是說,根本就沒有這個所謂的未婚夫?”
白璃又不傻,今天鏡水師太說她有未婚夫的時候,慈寧師太的反應就告訴她了,鏡水師太這壓根兒就是在唬她呢。
不,不是唬她,壓根兒就是為了搪塞君晏的話。畢竟君晏當著鏡水師太的麵說她是他未來的國師夫人,就這一句把鏡水師太給惹惱了。
鏡水師太被白璃最後一句話說得一愣,便冷然道“過去可以沒有,但是現在可以就有!”
“師太,什麼情況?”果然不出所料,說什麼有未婚夫,原來都是假的!可什麼是現在可以就有?鏡水師太這是要亂點鴛鴦嗎?!
“什麼情況?”鏡水師太冷著臉看白璃,“你說貧尼什麼情況?!過了這個年,你就及笄了。及笄之前,貧尼就把你許出去,免得你成天家的四處鬼混,連個家也不回。貧尼給你尋的這個夫婿,品貌端正,人也可靠,絕對配得上你!等選個良辰吉日,就把你嫁了,免得在我鏡水庵胡來,貧尼還天天得操心你!如果你今日沒有將那個姓君的帶回來,貧尼也不會這麼急著將那嫁出去!”
“原來說來說去,師太便以為我白璃會嫁那君晏不成?”白璃看著鏡水師太,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笑什麼?”鏡水師太被白璃笑得一臉迷糊。難道今日,不是白璃特意將那姓君的帶來麼?
“我在笑,師太您也太草木皆兵了,”白璃明白了鏡水師太的用意,倒好辦了,“您說來說去,不過就是不想她跟君晏好,可是,我跟君晏……”
白璃頓了一頓,鏡水師太看著她“原來,他果然是君家的孩子!”
白璃一愣“師太原來不知道?”鬨了半天,鏡水師太原來是在誆她的話?她就說麼,誰都沒有告訴鏡水師太君晏是誰,鏡水師太怎麼會知道君晏的姓?
“哼……”鏡水師太一甩袖子,“他那張臉……”
“他那張臉怎麼了?”白璃想起方才鏡水師太第一眼看見君晏時候的表情,就有些不對,君晏的那張臉,有什麼問題麼?
白璃心裡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隻是快得他都來不及抓住。
“你管貧尼知不知道!”鏡水師太麵色又一冷,“你隻快說,你同那個姓黎的怎麼樣?”
“我同君晏那是不可能的……”白璃睜著眼睛,“雖然我不相信什麼門當戶對之說,可是君晏啊,那是誰?那可是南軒國的左大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他手中的權利,可以指揮千軍萬馬;他的容貌,可以迷倒萬千少女,儘管我很不想承認吧……他的財富,富可敵國。這樣的男人,和我這個鏡水庵的帶發小尼姑,也相差得有些天南地北了吧。何況,人家可是南軒女王的待選夫君之一,跟我有什麼關係?如果在君晏和墨胤之間選擇,姬槿顏肯定會選擇君晏。如果我搶了她的王夫,她還不把我給殺了……”
“怎麼,你見到姬槿顏了?”鏡水師太麵色一變,看向白璃。
“見到了啊……要不是因為碰到她,我用得著住到君府去替她麼?”白璃說到這事兒,就一說一個腸子悔青。
早知道後來會出那麼多事情,她就不到惠文殿去了。結果寶貝沒撈著,卻把自己給……
弄丟了。
“什麼,你還住到君府去了?!”鏡水師太聽到白璃這麼說漏嘴的一句話,頓時再次火冒三丈。
“不是,那個……”白璃頓時悔得腸子再次一青,“我是說我那個……”
“怪不得你這陣子都不回來,還同貧尼說什麼你和他沒可能,沒可能你連君府都住進去了?!”好容易放下的雞毛撣子,彼時又被鏡水師太給舉起來,對著白璃的手上就是一下!
“啊!鏡水師太,疼!”好容易休息一下的手此刻又開始更加嚴重地紅腫,被鏡水師太這一下打得,都快要整隻手麻了。她這一聲叫的,不是沒有故意的嫌疑。
——往常,若是她被鏡水師太體罰,到了她快受不了的時候,她就會故意大聲哼哼,好引來慈寧師太。
果然,白璃才叫到兩三下,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慈寧師太連聲“哎呦哎呦”地趕了過來,直奔鏡水師太。
“我說鏡水,白璃都這麼大了,你怎麼還打她呀?”慈寧師太抓住鏡水師太又要下撣子的手腕,鏡水師太麵上已經氣得青一陣紫一陣了。
“你自己看看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她才多大?就敢住到男人家裡去!她這算什麼?自毀身價麼?慈寧,你今天彆攔著我,看我不把她的腿給打個稀爛,看她還往人家家裡跑不?!”鏡水師太掙開慈寧,朝著白璃跪著露出的腿就是一撣子。
白璃饒是躲了,還是挨了一下子,痛得差點從蒲團上蹦起來,才知道,鏡水師太這次是真的火大了。
“可是我隻是住到君府,又沒和他發生什麼,鏡水師太您可不能望文生義啊……”白璃見慈寧師太用力攔住鏡水師太,忙道。這樣打下去可不是辦法,她會廢的!
本主的身體本來就弱,何況剛剛中過毒,身體還沒完全恢複。看鏡水師太今天的架勢,可不就是要把她給打死麼?
然白璃說沒發生什麼的時候,自己的心裡就虛了一下。如果,那幾次壁咚不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