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福寧好福氣!
第一件,要對梅玥好一些。
她是遠嫁,夫君也不在身邊,時間長了難免會難過。
賀小姐拉著她的手,“當時她生敏學,娘拚了命也要讓你哥哥回來,就是怕她會產後抑鬱。”
抑鬱,這是多新鮮的詞啊。
福寧理解了很久才明白。
第二件,賀小姐要火葬。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人人都求個全須全尾的去,隻有她,要福寧將她一把火燒掉,隨風而逝,不要立碑。
在身邊人的眼裡,賀小姐就是瘋子。
但苑福寧默默的應了。
要什麼,她都應。
福寧眼裡有淚,“你要回去了嗎?”
賀小姐搖搖頭,又點點頭,目光逐漸變得深遠,似乎看到了很遠很遠的以前。
賀小姐“我這一生嬌生慣養的長大,高考的時候是省狀元,上了大學又遇到了好老師,一路順順當當的進了科研所。”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穿越時空竟然真的被我弄成了。”
“隻可惜,來了回不去。”
“不過好在不用受疼就能有你這麼可愛的女兒。”
苑福寧的娘在她五歲時大病了一場,沒熬過來。
她賀程然一睜眼便有個乖巧的孩兒,可不是幸運嗎?
她想摸摸福寧的頭,但是手指連帶著小臂的骨頭都生疼,根本抬不起來。
福寧彎下腰,將她的手捧著,放在她的頭上。
就像小時候,賀小姐趴在她的床邊講故事。
賀小姐聲音很虛,“我問過她”
“在後院被困了這麼多年,死後還想在那身子都翻不過來的木盒子裡躺著嗎?”
“我和她說”
“你要是同意呢,就讓院子裡的鬆樹多落下幾個果子。”
她看著福寧笑了笑,眼底也有淚,冰涼的手指尖點了點她的手心。
“就是你中舉那年,一顆果子都沒掉下來。”
一滴子淚從眼角劃到唇邊。
“所以,我同意,你娘也同意了,就尋個地方,讓我們隨風去吧。”
賀小姐的手從她的頭上垂了下來,忽然就一陣猛烈的咳嗽,原本蒼白的臉都多了幾分血色。
等那股子難受勁兒過了,賀小姐閉上眼睛,任福寧攥著她的手。
胸脯劇烈的起伏著。
她在這個叫大周的朝代生存了十年。
十年其實做了不少事。
苑家清高窮困,她白手起家開了兩家鋪子,每年少說有七八百兩。
女兒到了上學的年紀,她和書院院首據理力爭,從此有了第一個女學生。
她甚至還參加了科舉。
那是永初元年的第一場女科。
她一個理科生,彆的沒有,就是膽子大,啃三年書本就敢進考場。
甚至還覺得自個兒發揮良好。
奈何當年竟無一人錄取,可惜啊。
沒能混個官當當。
想做的事情太多,但原身體質奇弱無比。
人生最後的三年,她幾乎不能長時間站立,走上幾步就得歇歇。
到底是被困在這四方宅院裡了。
她看著福寧,目光柔和的能滴出水來。
“你這樣好的孩子,便是扶州知府也能做,你比我強太多了。”
她最後一次用儘全身力氣,抬起手,摸了摸福寧的額頭,鬆解了她緊緊蹙著的眉。
“好孩子,彆累著。”
先是苑晗,再是俞長君,後又是她。
福寧心裡得多苦啊。
十五歲,還是個小孩兒呢。
她還想替福寧擦擦眼淚。
但手指還沒點到,忽然就覺得渾身一輕,視野黑了。
隻有一雙耳朵還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