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去他的墓地看了他,呆了很久,那天是清明,人來人往,看著形形色色的人麵對亡者的千姿百態……”他輕歎一口氣“其實有時候我們太高看自己了,很多事情都是超脫於我們掌控之外的,我們除了在它發生後努力挽救以外彆無他法。所以你也彆自責,你妹妹出事不是因為你不在她身邊或是你沒有保護好她,這件事隻是發生了,非常偶然地發生了。”
他的話像一把手術刀,精細地割開她的皮肉,層層解剖她的心,把最裡麵的東西露了出來。
是啊,她什麼都做不了,就算她再怎麼有先見,也難抵孩子對父母天生的信賴,李作義隻要想對付她,她就彆無他法。
就算她當時正陪在妹妹身邊,隻要李作義想,就能隨時找個理由把她調走。
江羽爵關了火,從架子上抽出一個瓷製的碟子,擺放整齊的碟子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某種角度上來說有些許讓人聯想到風鈴。
李詩雅不免想起小時候一家人去國外旅遊,母親拉著父親在神社前虔誠地祈禱,姐妹倆趁著她們閉眼的時候悄咪咪跑到背麵躲起來不讓他們發現,屋簷下吊著的風鈴叮當叮當響。
父母找到她們的時候臉上全是汗,狼狽又好笑,姐妹倆以為要挨罵了,就縮著脖子站在他們麵前。
母親急火攻心,叉著腰,看上去就是要教訓她們。
父親卻擺了擺手,然後又輕輕拍打著母親的背讓她不要生氣,說“找到了就行,小孩子貪玩而已,不要生氣。”
李詩雅很懷念溫柔慈祥的父親。
可惜啊。
物是人非了。
李作義親手破壞了這一切。
李詩雅感慨自己真是傻,抱著早已褪色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地懷念著,而畫麵中的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明明是李作義做出來的壞事,卻由她背負妹妹重傷父親背叛的雙重痛苦,這隻老狐狸是算準了吧,狡猾得不行。
儘人事嗎?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為妹妹複仇了吧。
她要親自懲罰傷害妹妹的、背叛“父親”這個身份的、撕碎她美好記憶的那個人。
熱油滋啦滋啦的聲音停下了,李詩雅沒有留意到。
裝盤一碟菜後,江羽爵脫下圍裙,洗了洗手,用牆上掛著的毛巾擦乾。
李詩雅正低頭思考著,忽然感覺從頭頂打下來的光被擋住,替換成一片陰影,於是她把頭抬起來,一張清雋的人臉出現在視野裡。
江羽爵站在她麵前,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淚光,很是心疼,便小心翼翼地問“你……需要一個擁抱嗎?”
如果李詩雅的思緒清晰,或許能夠發現,短短的一句話,前麵的“你”拖得很長,後麵幾個字卻說得很快,仔細品一品,也許能夠察覺到他出奇地有些慌亂。
但是一來她還在憂愁,二來她不是個時時刻刻觀察彆人心情的人,所以也就忽略掉了。
李詩雅原本好不容易理清的千萬思緒,在那一刻又雜亂起來。
幾乎是江羽爵的話音剛落,李詩雅就全憑感性操縱地、絲毫沒有經過大腦分析利弊得體地,撲進他的懷裡。
被撞了個滿懷的人儘管是自己提出的建議,真正被采納之後卻吃驚得不行,過了一分鐘才愣愣地擁住對方。
李詩雅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內心暗藏的情愫也就隨之暴露出來了。
她發現自己最近好像真的有點勞累。
或許有些無理取鬨,她想再慢一點鬆手。
不得不說,跟江羽爵相處起來還挺舒服的。
好想回到跟他一起從慶功宴上逃走的那一天,一切都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
隻可惜啊,都是虛假的。